[分享]当时桌上有一杯茶

上官林夕

散步的鱼<br/><br/>　　傻。<br/><br/>　　童长兴说了女人。连鼻洼地方的法令纹曲纵了起来。面上漫漫漫起一<br/>层笑。染有风霜痕迹的。<br/><br/>　　快两点了。女人还不肯下。腻在那里。象童长兴女儿常吃的那种果味<br/>糖粒。最浓的时候也化成一滩含在口里仿佛舍不得一下咽入溶掉似的。后<br/>来女人赌气似的一下关了线。童长兴怔在那里。随手端起一杯茶。凉了喝<br/>在心里很镇静。然后再痛一下。疼惜女人也疼惜自己。<br/><br/>　　童长兴把女儿的脚移进被子里。小孩子醒了睡了总不安分。原来很瘦<br/>弱的，四肢摊了那里象只可怜的小青蛙。后来猛一下胖了也活泼了。又要<br/>她常常出去跑跑减些痴肥下来。<br/><br/>　　女儿在梦里磨了磨牙。小贪吃猪。童长兴笑了一下。声音突兀的在房<br/>间里打了个转撞在耳膜里自己也吃了一惊。童长兴刚刚在线上叫女人，说，<br/>吻你的小脚丫。可以想见女人在彼端轻触了痒似的吃吃笑声。后来也是觉<br/>得腮上有些酸了才发觉自己也一直吟吟笑着的。童长兴摸了摸下巴，一向<br/>毛发生得浓密。胡子又快长得触手了。他不知道自己面上带了笑的，一直<br/>。只是偶尔也奇怪，不知那些炽热的话语也能是自己说出来的。好似在哪<br/>本杂志上看到过的。广告下列一行文字。花边框里写，缘，妙不可言。童<br/>长兴啪一声关了床头灯。<br/><br/>　　闲下来的时候办公室窗口里有一棵杉树。枯桠上挂着点点嫩黄绿的新<br/>叶片。童长兴一般很少打量身边的环境。如果和他没有干系的。在机关多<br/>年养成了很彻底的自我的习性。<br/><br/>　　和同事总像是隔了道隐形水纹近不了身。待人不够亲热，可也绝不冷<br/>漠。有时他们在一边说笑他们的，他做他的。也自有一道风景。也有女同<br/>事惯用的母性关心来嘘寒说家常的。在童长兴只一笑。抬了镜框后的眼睛<br/>看人。眼白白的没了表情。水蓄在那里长了太澄清了有时也就死了。光线<br/>折在镜片上一晃。有些扎。他听了人家的话听了也是听了。有时衔巧插缝<br/>接两句。把一屋子人哄哄弄笑了。也还是不够。使人觉得站了水族馆里满<br/>世界水波的隔了一道玻璃看水下风情。水里的鱼也往了人看。很安全，且<br/>两不相犯。久了声名传出去了。渐渐的再没同事再作无谓的亲近了。新来<br/>的人倒也自觉的极少向他打笑谈。只有一个叫老向的。最早一起分配来的<br/>。对他好。整个机关就只突出一个老向。而老向是人人都喜欢的同他交往<br/>的。<br/><br/>　　老向说他一向生活比人慢半拍。有时在线上遇见老向，也是急急的招<br/>呼一声。打哈哈笑骂两句。老向有时把自己看不上的女网友介绍给童长兴<br/>。童长兴总是聊了没两句就把人给聊走了。有时老向就气。骂也骂了说也<br/>说了。后来老向网友聚会。回来向童长兴唉唉的描述一个女人。从此以后<br/>童长兴便极少撞见老向和女人在线上闲扯淡玩动作表情了。倒是老向老婆<br/>常打电话过来问人老向怎么总加班。要童长兴不要没事就扯着老向去聊天<br/>打扑克。后来老向一脸幸福沧桑的告诉童长兴，遇见了一个女人。先是聊<br/>天后来聊不下去了就打电话。再后来见了面。两人默契的惊人。老向说那<br/>是前生债。现在爱对方爱的连自己都嫉妒。女人刚刚离婚。送走了老向。<br/>童长兴进厨房去洗老向用过的烟灰缸。老向一向爱惜身体很少抽烟。童长<br/>兴想老向这回要少活上个十几天了。老向常劝人说多吸一根烟就少活一天<br/>之类的顽笑话。后来童长兴打开老向丢在茶几上的半包烟。里面还零零的<br/>躺着三根。是七星牌的。童长兴打火点了一支。天色慢慢暗了。象一条大<br/>舌头似的慢慢舔上来。光线一点点的流退。从童长兴的脚背起。黑空的房<br/>间慢慢地一点一点吞噬了他。后来只见火红的光一点一点的。闪。还有嘶<br/>嘶的呼气。再后来什么也没有了。三根烟吸完了。天黑了。<br/><br/>　　童长兴周未带了女儿去母亲家。妹妹一家人也在那里。很快人就分了<br/>堆。妹夫是个生意人，马上拉了童长兴询问一些讯息政策。妹妹和母亲进<br/>了厨房。女儿和妹妹的孩子一起拿了饼干逗北京狗。也就是个家庭聚会的<br/>样子，例行的。大家碰碰头。说了大家都知道的近况再议议远房亲戚。吃<br/>过饭坐着看电视看小孩子玩游戏再说一遍偶尔记起来的陈年笑话。母亲坐<br/>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的笑。笑久了面上有些呆板。孩子跑到她身边的时候<br/>她就伸手搂住摩挲一回到孩子不耐烦了挣脱出去。她听不懂但尽力向自己<br/>解释童长兴他们的谈话。后来她对自己放弃了努力。在她认为适当的空隙<br/>抢插一句。说楼下新搬来一户杂货店里面的东西比超市的贵些。说她一个<br/>老姐妹什么时候又上来看她了。说到后来渐意识到儿女们在静静的等她把<br/>话说完。她有些慌张的断接着说完了。半路想起来有什么话头漏了便重头<br/>再补一遍。童长兴和妹妹对望了一眼彼此心下都说母亲还是老了。再后来<br/>大家都散了。留了一屋子的散乱和碗碟给母亲清理。妹妹临走时落在后面<br/>悄悄塞给母亲一叠钱。这是女儿在回家的路上重复给童长兴听的。童长兴<br/>当下听了没说什么。童长兴拍了拍女儿的头。<br/><br/>　　一向自认为是呆板的人。连以前恋爱的时候也是。要女人躲在日文里<br/>说，吻我。童长兴扎手扎脚的吻了。感觉天昏地暗。女人先是跺脚后来扑<br/>吃的笑出来了。一笑。女人后来就变成了他的妻。妻很爱笑。开始童长兴<br/>就被妻笑的心慌意乱了。那时童长兴还很幸福吧。连妻子的内衣都是他洗<br/>。后来多了女儿。加上女儿的尿布他也得洗。母亲很看不入眼。<br/><br/>　　赌气搬了来，又要和妻斗气。那时老向还要笑他说童长兴陷在三个女<br/>人的纠缠里不可自拨了。把女儿也算归入童长兴最爱的女人里面。那一阵<br/>很烦躁，不过不象现在这么没着没落的。最充实的还是女儿降生的那段时<br/>间。妻喂孩子乳的时候也要叫了童长兴来。要童长兴也伏在她的胸上。她<br/>籍此可以笑一场。也叫童长兴作，我的大宝宝。后来母亲搬了来又负气搬<br/>走的时候。和妻的感情也在调解母亲与妻的无声的争斗中慢慢消磨殆尽了<br/>。那时童长兴背地里也向老向叫唤吃力。说天下最难过的事便是和两个女<br/>人住在一起。要两头受气还不敢表现哪怕一丝偏坦的迹象。但是女人最后<br/>还是认为在自己这一方吃亏了。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妻子。童长兴只有左右<br/>为难。<br/><br/>　　女儿倒是极乖巧的。老向说单亲家庭的孩子要早熟些。童长兴对这方<br/>面很注意。不过女儿表现还算正常。已经五岁了。坚持自己一个人睡觉。<br/>共在一个房间里的时候会叫了童长兴，我换衣服了，你出去。童长兴有时<br/>想着觉得女儿极为可爱。老向又要骂他一脸的幸福老豆表情了。老向的妻<br/>子不育。见了童长兴的女儿便爱到不得了。硬逼着做了女儿的干妈妈。常<br/>常吃玩的东西叫老向提一大袋上来。亲热的唤了宝贝长宝贝短。叫得老向<br/>听了要抗议。女儿记得老向妻子吻在脸上哪里。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用小手<br/>帕抹了去。女儿身上的一切都使童长兴感到很有趣味。<br/><br/>　　现在童长兴在网上耽到很晚了。渐渐地他有些厌恶自己一人睡在床上<br/>。床是订制的，极宽。当时童长兴不明白妻为什么拣了这样的样式。妻拉<br/>了他的衣袖爱娇地白他一眼，呆呆。妻说。后来他们躺了上面拥吻的时候<br/>妻便拿了当笑话和他调闹。这成了他们固定的笑话。童长兴还不习惯和人<br/>聊天，一来打字慢，二来总觉得网上的人都极为无聊。他还不能想像和没<br/>有形体的人用思想来恋爱。听说过虚似性爱。但是他觉得畸形。感觉来了<br/>的时候他象老早学校里的那样在被子里自己解决。想像有一种温热的女体<br/>。陆续地也谈了几个网友。很正经的从不和人调笑。他讲话的措词和腔调<br/>都是使人尊敬的。却不讨人喜欢。<br/><br/>　　果然老向的妻跑来闹了。老向向他的网上情人许了两年的时间。老向<br/>说给我两年的时间让我来解决一切问题。后来老向情意婉婉的说，你会等<br/>我么。童长兴听了老向的复述立时就不合作的笑了起来。他想老向是疯了<br/>。但老向表现的极为认真。现在童长兴想老向果然要做大动作了。老向的<br/>妻闹也是虚闹了一场。老向没在单位。老向当天就出差去了。这只老狐狸<br/>。童长兴只好多耽了些时间好劝了老向的妻。童长兴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br/>这么有口才。童长兴回家的时候看了门口一地的烟头。老向坐在台阶上。<br/>老向把半截烟头搌碎在皮鞋帮上。老向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说，累！<br/><br/>　　童长兴的情绪一直都受雨天的影响。母亲说那是因为生下童长兴的时<br/>候外面又打雷又刮风。童长兴一直哭个不休。几次都把塞在嘴里的乳头吐<br/>了出来。童长兴看到女儿睡的很好便退出来上了机。随便聊上了一个人。<br/>也许是因为下雨，也许是因为夜深。童长兴使用了一种原本不属于自己的<br/>语言。慢慢地童长兴也被自己感动了。小时候童长兴便常常夜半醒转伏在<br/>枕上听雨。那是很合一些词句的意境的。比如风铃铁马惹轻寒中年听雨客<br/>舟中等等。童长兴谈起了一次山间行走在一座小庙里的闻雨霖铃。内心的<br/>觉悟和僧人作的清欢之谈。那人是个女人。女人听了一歇，说你知道吗。<br/>你是个情怀男人。 <br/><br/>　　后来童长兴调了据说是开网恋先河的网文《第一次亲密接触》来看，<br/>刚看了一半正要掩卷的时候，老向上来喘喘的叫童长兴救命。老向捂了脸<br/>在沙发里说不行了。支持不住了。解散一个家庭要比组建一个家庭难。老<br/>向看上去十分疲惫。老向有些老了。童长兴摸了摸自己的脸。电脑里的ICQ<br/>动了起来。里面的女人在唤他。童长兴拉过椅子坐了下来。他迅速的输入<br/>汉字。现在他的打字速度很快了。他要回应女人。他还要再谈一次或者许<br/>多次恋爱。<br/><br/>　　他们都要老了。<br/><br/>　　童长兴。一个中年男人。相貌有些普通。童长兴的妻子跟人去了日本<br/>。童长兴的朋友正在进行离婚然后要再次结婚。童长兴不很满意现在的工<br/>作。童长兴有一个女儿他很爱她。<br/><br/>　　童长兴还很想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