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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夏天喝冰水

`梦里花落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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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12 19:07: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95节:李茉莉哭了
 
 
 
 

火柴指着白松说,白松,如果你还把闻婧当朋友,把林岚当朋友的话,那么今天你就把嘴给我闭了!我要让你知道,你到底做了多么久的傻B!

白松望着火柴,说,你什么意思?

火柴很轻蔑地看了李茉莉一眼,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你戴了无数顶绿帽子在大街上在这个北京城了溜达了大半年!你心里那个纯洁的小茉莉跟我当初一样,是个纯洁无比的小鸡头!

我有点不忍心去看李茉莉,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去看她,她蹲在地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咬得都出血了。其实我心里在问自己,我们这样是不是很残忍。其实我已经没有答案了。我只知道我自己不会像火柴这么……果断——或者直接说是残忍。可是当我想到闻婧的时候,我想到她站在医院的窗户前眺望外面深沉得如同梦魇一样的夜空的时候,她的那些眼泪,就足够让我一辈子无法原谅李茉莉。

没人说话,周围很静。白松走到李茉莉面前跪下来,他摸着她的脸问她,是真的吗?白松的语气让我觉得心疼。我记得在很久以前,真的是很久以前,白松在学校也是这么温柔地对我说话,好像怕声音大了会吓到天上的飞鸟一样。那个时候的白松喜欢穿运动服,留着短的干净的头发,下巴上总是留着胡子没有剃干净的青色,他总是奔跑在夕阳下的篮球场上,挥洒着汗水,在夕阳的剪影里露出明亮的笑容,而且他还威逼利诱要我去帮他买饮料,当我拿给他的时候他还开玩笑地跟周围的人说你看这是我女朋友,多体贴。周围太多人我不好意思打他,不是因为我照顾他的面子,而是我怕破坏我扮演的淑女形象。而这么多年之后,现在面前这个白松,已经穿起了深色的西装,头发光亮,那么地成熟,我知道我再也看不见那个在阳光下露出牙齿大笑的白松了。

李茉莉站起来,她用手整理了一下刚刚散乱开的头发。她看着白松,说,是的,火柴说得没错,我就是她说的那种……鸡头。我看得出李茉莉用了最大的努力来控制自己的情绪,我知道她现在不敢哭,她不愿意在火柴在我面前哭。可是我知道她内心很难受。就像当初姚姗姗一个耳光扇得我几乎心都碎了的时候,我也没哭,因为我不想在敌人面前哭,如果姚姗姗不在,那么我会在顾小北面前流光我一生的眼泪。现在也一样,如果我和火柴不在,那么李茉莉肯定会在白松面前流下她现在努力隐藏的眼泪。

可是,能隐藏吗?我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眼泪。我突然发现自己对李茉莉一直都不了解,我以前就一直觉得她是一个文静而斯文的女孩子,家庭条件不好,没见过什么世面,单纯而善良。可是现在,我完全分不清楚了。

火柴对白松说,白松,你看清楚,这就是你一直爱的女人。你把耳朵给我竖起来,我还没说完。你知道闻婧和林岚怎么会遇见那些流氓的吗?就是你面前的这朵茉莉叫人去的。

我拉拉火柴的袖子,可是她还是不管我,继续说下去。

白松跪在地上,没有任何反应。他的眼睛埋在他额头前的头发下面,我看不清楚。可是他面前的地毯上有一滴很分明的水迹。

李茉莉走过来,站在火柴面前,她的眼睛很红。她指着我指着火柴说,对,就是我叫的人。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种大小姐耀武扬威的样子!当你们花几千块去买一些没有任何用处的衣服的时候,我还在问我的父母要钱来交学费。当你们出入都有轿车接送的时候,我还要骑着自行车回家。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对,我是鸡,我是妓女,可是又怎么样呢!我是靠自己赚钱,我不像你们,在我看来,你们比我更低贱!

我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因为我面对她的时候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火柴被惹火了,她说,好,李茉莉,既然你承认了,那今天我不让你横着出这个门我他妈给你当马骑!

说完火柴就开始打电话,我知道她应该是在叫人。我想阻止她,可是我没有勇气去抢她的电话。不过我没有,白松有。

白松抢过火柴的电话,站在我们面前。我以为白松会和我们打一架,然后把火柴的手机丢到楼下去,再然后通过他爸爸的关系把火柴弄得痛不欲生。

可是他没有,他跪在我们面前。他擦了擦鼻涕,他说,林岚我对不起你。火柴,我也对不起闻婧。可是你们放过她吧。

我没话说了,我无法想象当年那个在学校里意气风发的男孩子,那个曾经站在我面前似乎可以高大到为我撑开天地的男孩子现在居然为了个女人跪在我面前。

李茉莉哭了,我看到她哭了。开始的时候她还咬着嘴唇只让眼泪掉出来,可是最后我还是听到了她的声音。

 楼主| 发表于 2007-5-12 19:07: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96节:你笑笑好吗
 
 
 

我和火柴离开了白松的家。走的时候白松依然跪在地上,李茉莉蹲着抱着膝盖把头埋在两腿间,我听不到她的声音但是我看得到她肩膀的抽动。

我累了,真的累了,我记得是我把愤怒的火柴拉走的。我不想再纠缠下去。我看到白松那个软弱的样子让我心疼。我走出电梯的时候望着阴霾的天空我在想:为什么全天下的男人都这么软弱?想到后来我自己的头都开始痛了。

在车上,火柴一直没说话,我知道她在生我的气,因为今天她说过她一定要把李茉莉弄得比闻婧凄惨十倍。可是有什么用呢?当初那个在学校里和我横冲直撞看到校草流口水的闻婧已经死在那条冗长冗长而又深邃的巷道里了,死在我的面前,死在沉沉的夜幕下面,死在我痛苦而扭曲的记忆里。

后来我到家了,我下车,火柴突然也下车了,她抱了抱我。她说,林岚,我不生气。

我躺在床上,眼泪一直流。我一直在想刚才火柴在楼下对我说的话。她说她一直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活得最有血性的一个人,对所有的人都有最大的善良和最大的宽恕。我在用与生俱来的善良对待这个世界上另外一些与生俱来的恶毒。闻婧也一样。火柴说:“我很羡慕你和闻婧,因为这种血性,在我和微微的身上,早就丧失了。所以我把你们当做我最最亲爱的妹妹,我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我看不得你们受到任何伤害。我看到闻婧哭的时候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

火柴脸上的忧伤如同雾气一样弥漫在我的四周,挥也挥不散。我以前一直就觉得火柴是个粗鲁的没文化的女流氓。可是她让我彻底感动了。我现在才发现自己看一个人的态度是多么地傻。

我记得自己小时候很喜欢的一个小寓言,是说一只野兽受伤了,它会悄悄地找一个没人的山洞躲起来慢慢舔伤口,它不哭不难过,可是一旦有人嘘寒问暖,它就受不了了。我想我就是那只野兽,当我在外面横冲直撞伤痕累累的时候,我的眼泪都不会流出来,我会一个人小心地躲起来,有时候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望着我的那个和闻婧一样有着色迷迷的眼神的玩具猫,有时候躲在自己心里却在别人面前笑得没心没肺,可是我害怕看见小北微微闻婧他们忧伤的脸,我看到他们为我心疼为我难过的时候,我会比他们更难过。

我突然很想闻婧,我想念以前那个在学校里在食堂里把肥肉老是往我碗里丢而且经常丢到我裙子上的闻婧。想那个为了弥补过错就一个人去大街上逛一整天为了买一条一模一样的裙子给我的闻婧。想那个看到我笑了不生气了就又开始往我碗里丢肥肉的闻婧。

闻婧,我很想你,很想念。你不要不说话了,你笑笑好吗?

你知道吗,你笑起来很好看的,我一直都没跟你说。

 楼主| 发表于 2007-5-12 19:08: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97节:转眼就成通缉犯
 
 
 

我妈在外面敲门,她问我是不是生病了。

我瓮声瓮气地说,妈,我没有,就是鼻子塞了。一边说,一边眼泪掉下来,把被子都打湿了。

新年终于结束了,周围的喜庆气氛和充斥眼睛一个多月的红色开始渐渐稀薄,可是北京依然寒冷,大雪依然如同鹅毛一样纷纷扬扬地落满这个古老而又年轻的城市。

闻婧今天出院,大家都去医院接她出来。可是我知道她并没有完全走出那个阴影。因为这几天我一直在医院里陪她,她也会看着我笑,和我说话,可是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闻婧了。有些东西是注定一去不再回来的。这让我觉得伤感。

在医院的时候白松来了,顾小北姚姗姗也来了,微微和武长城也在,惟独火柴不在。我打火柴的手机,可是每次她都直接把我的电话挂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很怪,眼皮一直跳。我望了望微微,觉得她脸色很不好。

我问微微,我说你知道火柴去哪儿了吗?

微微摇了摇头。

我又试了几次,可是火柴还是挂我的电话。

于是我对闻婧说,我们先走吧,火柴可能有事儿,来不了。

大家都没有说话,闻婧现在几乎没什么话了,只是一直站在武长城的旁边。姚姗姗在那儿说,不是好姐妹吗?打架的时候挺积极的,这会儿人都没有。

我本来心情就特别糟糕,我听到姚姗姗这么说话我火就上来了。我发现我对姚姗姗永远不能冷静,我对李茉莉都能不动声色,可是我每次看见姚姗姗就觉得容易生气。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每次都要用那么挑衅的语气和我们每个人说话,难道她真的觉得这样争吵很好玩吗?我望着姚姗姗,顺便也望着顾小北,眼里充满了鄙视和看不起。

姚姗姗望着我,笑得意味深长的,她说,你望着我也没用,我说的是实话,火柴没来接她口中的好姐妹出院又不是我瞎掰的。说穿了,什么友谊啊什么姐妹啊都是废话,事业最重要。

我正想开口骂她,电话响了,我看到一个特陌生的号码,我以为是我的读者,就不想接,挂了。可是过了一会儿电话又来了。我接起来我说你是谁?然后我就听到了火柴的声音。

我说火柴你在哪儿呢?今天闻婧出院呢!

火柴在电话里小声地对我说,我操,警察正抓我呢!姐姐我跑了!我都不敢用手机跟你打电话,估计我的手机已经被监听了。我暂时不用了,你别打我电话,我要联系你自然会联系你。

我被她说得蒙了,怎么一转眼就成通缉犯了,上次的事情不是不了了之了吗?难道又有新问题啊?

我把我的疑问一股脑儿都丢给火柴了。她突然变得很愤怒,而且这种愤怒里我听得出夹杂着伤心和难过。她说,这都要谢谢你的好姐姐微微!她把我卖了!局子里的人问话的时候你猜她怎么着?她把我全端了出来,我都不知道她把我这儿的事儿捅了多少出去,林岚我在你面前没必要遮着掩着,我实话跟你说吧,我犯的事儿那要是被抓住估计够枪毙的了!我一直小心翼翼地生活着,可是我没想到,妈的居然翻在自己姐妹身上……妈的不说了,越说越生气,我挂了,你自己小心,局子里有人问你和我的关系你就说和我不怎么熟,知道没?我有事儿我会联系你,我挂了啊。

我拿着电话整个人僵掉了,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声音我都不知道挂机。我望着微微,她的脸很苍白,她不敢看我。我走过去,我说微微你看着我。你告诉我,火柴的事儿是不是你抖落出去的?

微微没说话,我有点火了,我刚想甩她一耳光,可是我手举到半空中还是停了。我有点不习惯,一直以来我都把微微当作我的姐姐,要我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我还真下不了手。微微看着我的动作也惊呆了,然后她的表情马上换成了伤心。我知道我彻底伤了她的心,也许她从来都没想过她一直维护的林岚有一天会对她扬起巴掌。

闻婧在旁边也愣了,她走过来拉拉我,我看着她,觉得她是那么地虚弱,脸色苍白。我说闻婧你别管,你先休息,我要问清楚一些事情。我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抖,我自己都听出来了。

微微看着我,我看到她眼睛里的泪水。可是也许她彻底难过了,彻底对我失望了,所以她恢复了她在别人面前的冷静甚至说是冷酷。我发现终于有一天微微也要用她在商场上的那副所向无敌的面容来面对我了,这让我觉得恐惧而慌乱,同时还有从内心里涌动出来的无穷无尽的难过。

微微望着我,不带任何感情地说,是我说的,怎么样?

我心里很难过,可是我依然要打起精神,我说,你他妈是畜生!

我看到微微的表情像水一样晃动了一下,她依然面无表情地说,你错了,我只是在尽一个公民的职责,把我所知道的说出来。如果这也是畜生,那么你就连畜生都不是!

我发现我始终不能像微微一样冷静,要我像面对一个陌生人一样来面对我曾经相濡以沫的姐妹,我真的做不到。所以我流泪了,以前我从来不怕在微微面前流泪,因为微微总是支持我,可是现在,我居然是站在和她敌对的位置上流泪了。

微微看到我哭了,她的表情开始没那么冷酷。她走过来,望着我,她说,林岚,我知道你把火柴当姐姐,可是我呢?你是不是也把我当姐姐呢?我为什么要说火柴的事情,因为局子里已经找上我了!她手下的两个小鸡头也不知被谁买通了已经把她卖了,如果我再继续隐瞒那么我和她就会一起死,你明白吗?

我退了几步,我摇头,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我甚至都不知道谁是错的谁是对的。

微微说,林岚,你还不知道这个社会,人总是先考虑自己的。

我摇摇头,泪水继续流下来,我说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但是我不是。

闻婧从武长城身边走过来,她抱着我,她现在不爱激动不爱说话,可是我能感受到她弥漫在身上的忧伤。闻婧变了,彻底变了。或者说是毁了。

微微没有说话,我知道,她什么都不能再说了。

姚姗姗站在我的背后,她开始冷笑,我知道,谁看到现在这种状况都会笑,我自己都觉得特别讽刺,以前那么好的一群人,现在居然是这个样子。

姚姗姗说,我算明白了,什么好姐妹,都是狗屁,大难临头各自飞!

微微突然冲过去,我知道她肯定要抽姚姗姗一巴掌,可是我突然拉住了微微,然后我慢慢地走到姚姗姗面前,一巴掌重重地打了下去,耳光声特别响亮,回荡在整个病房里。

顾小北一边脸红了,慢慢开始肿起来。当我要扇姚姗姗的时候,顾小北没有像以前那样再拉住我的手了,而是站出来帮姚姗姗挨了这一巴掌。姚姗姗站在他背后,用一种挑衅的眼光看我。

我望着顾小北哭了,我倒宁愿他像以前那样拉住我,让姚姗姗狠狠地抽我,起码可以让我痛,让我清醒。我现在特别希望有人可以抽我,甚至拿刀砍我,我就像是一个沉溺在自虐的快感里的人一样,因为现在只有肉体上的疼痛,才能冲淡我内心那种无穷无尽的痛苦。

我笑了,笑得眼泪一大颗一大颗地往下砸,我说顾小北,你他妈真是一孙子,没见过女的是不是,不就是为你生了个儿子吗?你要生我也可以帮你生,随便什么时候,你叫我脱我马上脱得干干净净的,二话不说。想上床你就给我电话。

我说得很平静,怎么低贱怎么说自己,我不觉得羞耻,我正是要让自己觉得羞耻,我才可以忘记眼前让我痛苦的一切。

顾小北眼睛红了,他对我说,林岚……你别这样。

我觉得可笑,好像一切又回到以前,他当初在我伤心难过的时候也是一直说,你别这样,你别这样。可是,顾小北,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样呢?

我指着顾小北,我说你滚,我今天一定要教训这个女的。

顾小北拉着我,他说,林岚,我和姚姗姗……订婚了。

 楼主| 发表于 2007-5-12 19:14: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10节:火 柴
 
 
 

火 柴

我以前曾经听过无数的姐妹从监狱里出来对我描述里面非人的生活。可是当我自己真的进来之后,我却发现没有想象中那么不能承受。也许是自己在乎的一些东西早就丧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吧,所以对生活,就不会再有失望。

白天的时候我们在工厂里做一些简单的活,工厂的工作间很昏暗,可是屋顶很高,阳光从高高的窗户上射下来的光线很清晰,可以看到灰尘飞舞的轨迹。

其实我知道,那天不可能是林岚告诉警察我会出现的,我知道林岚那个人,她本性善良到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去伤害到别人。所以很多时候我想要帮她。

我记得以前我姐妹曾经发过一条消息给我,消息写得很庸俗很煽情,是写的“我一直以为山是水的故事,云是风的故事,你是我的故事,可是却不知道,我是不是你的故事”。我觉得林岚就是一直把自己活在别人的故事里,看到别人哭泣,她会比别人更难过,看到别人幸福,她就可以开心地微笑。可是她从来没考虑过自己的幸福,当她一次又一次受伤的时候,她总是选择逃避,她对我说过,顾小北很懦弱,其实她自己,才是真正的懦弱。她可以为了朋友去面对所有严重得超出想象的问题,可是她从来不敢面对自己。

我知道微微来看过我好几次,可是我都不想出去见她,并不是我还恨微微,其实我早就原谅她了。换了是我,当时我也会保护自己。因为我和微微,都不能像林岚一样,为了别人而充满血性地活着。我们是自私的人。我记得微微曾经跟我说过,她说,这个世界上,只有林岚和闻婧让我觉得纯净。我也是这么觉得。有时候我看见林岚和闻婧,我都觉得看到的是两个糊涂地降落到人间的天使。所以我没有出去见微微,因为我怕微微会一直内疚,会难过。其实谁看了我的样子都会难过。因为有天早上,起来刷牙的时候,我突然从镜子里发现自己的两鬓都白了,像是结满了北京冬天寒冷的霜。我叼着牙刷站在镜子面前哭了,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在监狱里哭。我觉得很难过,从未有过的难过。

监狱的窗户都很高,可是依然可以看见天空,天空很蓝,因为监狱在郊区,天空没有污染。有时候我看到浮云无声地流淌过去,内心就充满了忧伤。觉得日子就这样流淌过去,而那些以前说着永不分离的人,早已经散落在天涯了。

 楼主| 发表于 2007-5-12 19: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11节:一切记忆
 
 
 
 

再回到北京已经是三年后了。我走在陌生的街道上,努力想回忆起当初这里的面貌,可是一无所获,我的内心觉得很空,像是行走在一座陌生的城市一样,如同我经常飞来飞去的旅行,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呆两天,然后又起程去下一个城市。一个一个繁华都只是我梦中的过客,可是我现在已经分不清楚哪儿才是我的故乡了。是北京吗?可是北京怎么让我这么陌生呢?

我妈很高兴,买了很多的菜,她在厨房里忙来忙去的,我进去帮忙,她连忙摆手,说你去客厅里坐,看电视。我想起以前,我老妈都是躺在客厅里,指挥着我去厨房帮我爸做饭。那个时候我爱跟我妈贫,爱顶嘴,爱跟老太太叫板。可是现在,我觉得我成了一个远方来的客人。我坐在客厅里,突然发现沙发换掉了,不再是以前那张被蝴蝶咬得千疮百孔的沙发了,而是一张新的气味陌生的沙发。蝴蝶看着我,眼神很陌生,我伸出手去抱它,可是伸到一半就缩了回来,因为蝴蝶害怕我,它在朝后退。

晚上吃饭,我妈一直给我夹菜,我爸爸也一直叫我吃。他们都没有说什么别的话。我知道,他们想问,可是不敢问,怕我伤心。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平静了,当初留在北京的那些事情,我都不愿意去想,去回忆,那让我觉得伤感。

晚上我倒在床上,陪着我妈翻照片,我妈把以前家里所有的照片都翻出来了,一张一张地拿到我眼跟前儿,对我笑呵呵地说,你看看你小时候,多皮。我看着我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头发都全白了。脸上的皱纹也很多。我摸着我妈的头发,开玩笑地跟她说,老太太怎么最近没去美容啊?我妈笑了,用假装责怪我的语气说,你也知道我是老太太,老太太还讲究这些干吗,老大不小的。我突然想起三年前,我妈还在和我激烈地争论哪个牌子的面膜效果更持久。三年的时光过去了,一切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呢。三年,怎么突然就三年了呢?

最后一个相册是我自己的,我翻开来的时候觉得心里开始隐隐作痛。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以前的事情了,可是看到顾小北看到闻婧看到微微白松,看到他们熟悉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一切记忆似乎都复活了。

 楼主| 发表于 2007-5-12 19: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12节:梦里花落知多少
 
 
 

我问我妈,我说,妈,现在闻婧在干吗呢?

我妈说,闻婧走了,和你一样,她和武长城一起走了,不过两个人走了也好,挺平静的。自从她被……自从那件事情以后,闻婧那孩子变了,我都没怎么看她笑过。有一天她来家里看我,说起你,她就掉眼泪,走的时候她还拿走了你和她一起拍的几张照片,她说她可能要走很久,叫我多保重。我妈望着我,她说,你说说,你们这些孩子,怎么都一个德性呢?

我没接话,继续问我妈,我说妈,那白松呢?还和李茉莉在一起吗?

我妈叹了口气,她说,白松挺好一孩子,可是……毁了。那个李茉莉不是人,骗了白松很大一笔钱后就走了,白松的爸爸气得进了医院。从那以后白松就开始……抽那个,就是吸毒!他妈妈每天都在家里哭,用绳子把白松捆起来,有一次我去他们家,正好看到白松被捆在地上,口里一直吐白沫,他妈就坐在地上看着他,一直哭……作孽啊……

我眼睛很胀,我说,妈,您出去一下,我有点儿想哭。我妈点点头,说哎,哎。然后就出去了,我看到她出去的时候一直在抹眼泪。

我躺在床上,眼泪一直流。我在想,三年的时光,为什么一切都变成这样了。

我走在北京的大街上,满眼的繁华。北京越来越漂亮了。我记得我走的时候北京还没这么多华丽的建筑群,现在,满大街都是了,一点也不比深圳上海逊色。

我去公司办了我要办的事情,然后就可以离开了。其实这次回来也主要是以前的公司有事。因为三年前我和陆叙合作的那个设计获奖了。这真是讽刺,我和陆叙的作品等了足足三年才获奖,这好像是一种暗示,我和陆叙之间的一切,都要等到很久之后,才可以了解,可以明白,可以实现。

我在地铁站里看到墙上的广告牌,上面姚姗姗的笑容特别明亮,她现在很红,甚至连我的公司都为她拍过很多平面和很多广告。她有一个很爱他的未婚夫,是个广告界的大老板。她有一个公益广告就是在我们公司做的,她扮演一个充满爱心的使者,对每个人关怀。那个项目是我接的,我制作的时候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很麻木。在那次接触中,姚姗姗告诉我,她说她当初根本就没怀过小北的孩子,一切都是她骗小北的。

我说你现在告诉我有什么意思。

她很得意地笑了,她说没什么,就是告诉你,我和他已经分手了,你如果还想要的话尽管去找他,他还是很纯洁的。

灯光下姚姗姗很漂亮,的确像个充满爱心的天使。一个幸福的天使。

我转身走进洗手间,过了很久才出来,出来的时候脸上都是水,别人问我怎么了,我说精神不好,洗了把脸。

我在北京呆了三天就离开了,我没有去找微微,没有去找顾小北。因为我不知道我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会不会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有个词语叫物是人非,这是我见过的最狠毒的词语。

我也没有再去陆叙的墓地,我想,当初我送去的花,也许早就成了尘土,散在天涯各地了。只是我很想知道,那张嵌在墓碑上的照片,有没有变黄,如果有,我想我肯定很难过。因为在我心里,陆叙永远活着,而且永远活得那么年轻,那么好看。

离开的时候我对我妈说,妈,我有了新的男朋友了,快订婚了,下次带回来看你。我妈很高兴,她一直点头,说好,好……我的男朋友叫程少枫,一个学理工的工程师。人很老实,善良。我靠在他肩膀上的时候觉得很平静,没有波澜。不像当初靠着顾小北内心一直狂乱地停不下来,也不像和陆叙在一起时悲欢都那么明显那么起伏。

三月的北京到处都是飘扬的柳絮,扬花,格外好看。

我坐车离开去机场的时候,很安静地在车上睡着了,车窗外是明媚的阳光,照在北京每一条马路上。我觉得一切似乎都是一场梦,那些曾经鲜活的人,根本就没有存在过,我的生活,在深圳,在我安定的男朋友身边。这场梦我做了二十年。梦里我和一些人从幼儿园手拉手地走到了大学,然后突然有一天,梦醒了,我再也看不到这些人了。

什么都消失了,只记得一首歌,那首歌是我们在幼儿园学的,那是我们在梦里学会的第一首歌,那首歌老师教我们,我和闻婧微微一教就会,白松学了很久,我们都笑话他。那是一支特别纯洁的歌谣,只是后来,当梦里的我们都长大了,我们在卡拉OK厅里再也找不到了,那首歌叫《梦里花落知多少》。

我又睡着了,梦里的那些人又回来了,站在我面前对我微笑,一如当年。他们还是小孩子,可我已经长大了,梳着小辫子的微微和闻婧,流着鼻涕的白松和爱穿白毛衣头发软软的顾小北,他们的声音很甜,童声很好听,他们在对我唱: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树梢鸟在叫

不知怎么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楼主| 发表于 2007-5-12 19:16: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13节:不是后记的后记
 
 

朱雀 hansey说:布袋狗乖乖地趴在我的扫描仪上,我煞有介事地给它盖了一条毯子。

我喜欢hansey关于布袋狗的所有描述,他安静地在文字里讲述他的布袋狗陪他看了最多的月亮,有天他找不到他的布袋狗了,最后发现它躺在床头的角落里,他说它生气了。看着的时候我会想起这个在深北方一年看四个月落雪的男孩子。我周围的朋友都叫他小希,因为我们在一个游戏的世界里,他叫“迷路的小希”。而我的朋友们叫我“四”。

四,你该去吃饭了。

四,我要周末才能回家,到时候我发消息给你吧。

四,丽江好玩吗?下次我们几个一起去。

hansey的论坛叫“深北花房”。很安静的一个名字,看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头顶开满了浮云。一幅一幅安静地追逐着沉默的时光。那些花开,那些落雪,一点一滴地在生命里铺开沉重的轨迹。我喜欢“轨迹”这个词语,就如同痕痕喜欢“痕”这个字,她说她总是想起伤痕,印痕,想起那些在别人看来无关痛痒在自己看来却排山倒海的琐碎。我记得以前看到过杂志上的一句话,是一个女孩子写的,她说:“一想起,就地动山摇。”

hansey现在在深北方,不断地做习题,在解不出数学题目的时候,他依然会随手在草稿纸上画随意的花纹。我曾经看过他在一张天空的照片上画满整个天空的花纹。像是一个苍穹,突然裂了。我想起我自己的高三,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了,记忆中是我喜欢的一个女孩子,在一面白色的墙上,画满了一整面,不会凋零的花。

而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在夏天里奔跑于高草间的孩子了。我生活在日升月沉的上海,做着日升月沉的梦。

现在当我坐在电脑前面敲打键盘的时候,十月已经过半了。可是上海的天气仍然让人跌破眼镜,气温高得不像话,hansey在深北方的寒流里穿着毛衣哆嗦着给我发消息,我摸出手机一边看一边在上海的烈日下骑着单车穿着短袖汗流浃背地去上课。不过我不讨厌炎热,我觉得有阳光有热度的地方总是让人觉得很有生存的力量。尽管这个夏天我窝在冷气充足的家里几乎没有出去过,偶尔出去买点东西感觉自己毛骨悚然如同端午节的白素贞。在这个夏天里我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像一只小壁虎一样贴在落地窗上流着口水跟一个小花痴一样感叹外面明晃晃的阳光是多么地让人身心快乐。尽管我知道现在行走在烈日下的人正在怨天咒地哭爹喊娘。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对夏天的叶公好龙。突然想起以前看到过的一句话,自己一直奉为经典,那句话是说:一切的事物都要隔层玻璃才最漂亮。

我是个善于跑题的人,我忏悔。

玄武 落落说:时间没有等我。是你,忘了带我走。我左手过目不忘的萤火,右手里是十年一个漫长的打坐。

我忘了自己何年何月在凌晨的时候还涩着眼睛看完落落讲的一个仓鼠和芝兰的故事。何年何月啊,想不起来了,头有点痛。记忆像腐烂的叶子,那些清新那些嫩绿早已埋葬在时间刻度的前段,惟有铺天盖地的腐烂气味留在时间刻度的尾部。突然一阵风,往上飘,往上飘,然后在某一个孤单寂寞的黄昏,变成雨,轰轰隆隆地覆盖每一个看落日的人。

那天看书看到一句话:我总是轻易地忘记自己对自己的承诺,日复一日地对自己催眠。

谁的生活,我看不见,我环佩丁当地走在冗长的老巷,一面一面黑色青色黄色的墙在我身边将年华逐寸斑驳。我是为什么,为什么,因为一只飞鸟,突然就哭了。

“十一”的时候我在丽江,在那些古老的街道上行走,青石板路在我的脚下发出遥远的声音。我坐在纳西族的古老房子里,听着纳西古乐。第一支曲子是《紫薇八卦》,这是太平宫落成时的祭奠双曲之一,它的姊妹曲《霓裳羽衣曲》早就遗落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唐朝。我发消息给hansey和痕痕,hansey回消息过来说,你看看你周围,有多少人在亵渎着古老。我环顾了一下周围,那些喝可乐吃薯条的人让我觉得无话可讲。

曾经我和hansey痕痕还有清和约定过,一起去丽江,可是因为我八月要去深圳,于是作罢。后来我在hansey的网站上看到他写:因为某人的签售,我对自己说,你这个夏天注定与丽江的青石板路无缘。

 楼主| 发表于 2007-5-12 19:16: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14节:忘了回忆
 
 
 

站在雪山顶上和痕痕阿亮打电话,哆嗦得说不出话来。因为自己习惯在夏天穿休闲鞋不穿袜子,于是就这么赤着脚上冰川了。当我穿着衬衣夹克站在一群裹着羽绒服的人群中的时候,我们彼此都在面面相觑。我在山顶上站了一会儿,就匆匆下山了。我觉得我再不下去我就要死掉了。一些碎冰块从天而降,我摸摸我的头发,冻成了一块,我敲一敲竟然碎掉了。自己都吓了一跳。感觉像是被人爆头。

在那几天里面我都是匆忙地走,匆忙地看着眼前出现的东西,古老的房子,沉默的流水,柔软的高草和自由奔跑的风。其实我很想待在那条沿河的老街上,在每个夜晚去不同的酒吧。然后喝咖啡,数回忆。

可是我是个怕回忆的人。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站在空旷的操场上看落日,大学的体育场一个比一个奢华,可是我怀念我高中的那个有点破旧的操场,周围没有看台,跑道是泥土的。跑道外面是一圈深深的高草,每到春天走进去就看不见人。XJ最爱说的一句话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悄悄地在风里长大了。我每次听她说这句话就觉得难过。而当很多年之后,当我站在上海大学金碧辉煌的运动场上的时候,我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和微微,和小蓓,在每个落日下面霸道而任性地跑过无数的人群,穿越那些跑步的人如同穿越无数的故事,笑容洒落在我们背后,而落日开放在我们面前。我记得微微的脸,带着眼镜,爱难过,爱悲伤。

而现在,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孤单地在草地上看落日。曾经陪我看落日的人,散落在了天涯,一个一个好像在叫劲一样比谁能离我最远。双手插在口袋里的时候我总是在想,走了这么久,跑了这么远,你们一点都不想我吗?每次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孤单像是落日一样,无穷无尽地奔跑,最终充满了整个天与地的罅隙。

XJ说,天空的飞鸟,是你的寂寞比我多,还是我的孤单比你多。剩下的时光,你陪我,好不好。这样你不寂寞,我也不会孤单。

而我想说,沉默的浮云,是你的难过比我多,还是我的隐忍比你多。以后的路程,忘记我,好不好。这样你不会难过,我也忘了回忆。

 
 
 
 
 楼主| 发表于 2007-5-12 19:16: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15节:一起沉默一起沉没
 
 
 
 

白虎 XJ说:有时候看见生命里那些来路和去路,就像一场天光,丢失着岁月皑皑。于是我总是习惯在某一个清澈的日子里把那些记忆拿出来一遍遍地看,看着夕阳消失的方向,看我们那些清澈的寂寞已经被关闭在另一座山冈。

不知道人是不是一种喜欢怀旧的动物,当我走在繁华的上海街头的时候,我反而开始怀念我在家乡的生活。我不喜欢听一些上海人用一种傲慢的语气在文章里或者网站上评论我说我看天空的时候多么矫情,因为上海永远没有明朗的天空。可是他们不知道,当我来上海之后,我几乎没怎么抬头看过自己头上是一片怎样的苍穹。

那天我在飞机上无聊中翻那些八卦杂志,看到写阿Mei的采访,阿Mei说,身为乡下的小孩,虽然别人对我们充满了好奇或者觉得不可思议,但始终欠缺一份尊重,初到大城市的我找不到可以信赖的人,身边的人兜兜转转,可是我却一直孤单。

我看玻璃窗外,那些浮云,一直,一直,没有说话。我想,它们是忘记了,还是喜欢这样没有尽头的沉默。

下飞机后我把这些话发给了hansey,他回消息过来说,啊我亲爱的阿Mei殿。hansey很喜欢张惠妹,我也一样,每次我听到她沙着嗓子唱“是我勇敢太久,决定为你一个人而活”的时候,我就觉得喉咙堵得特别难过。

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过,我究竟是在怎样地生活。是活在别人的想象里,还是活在自己的自由中。以前我总是不喜欢我的父母为我安排好以后的一切,可是当有一天,我的父母都已经微笑着对我说“只要你喜欢就好”的时候,我却突然就难过了。我看到我妈妈的白头发比看到什么都难过。很多时候我都有一个梦,梦里我才七八岁,那个时候我妈妈牵着我,走在那些古老的巷道里,我去上课,我妈妈上班。其实生活有别人安排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如同不用思考一样,也是一种幸福。当我已经可以一边微笑一边对着记者说我觉得最幸福的事情是有觉可睡的时候,谁能告诉我天上有多少天使一起沉默?

这样的人生没有沉重,顶多有迷茫。而那些在每个夜晚穿堂而过的黑色的沉重,永远不会出现。

沉默的十月是未知地的一场独自欢乐的斑驳的梦。

沉默的十月是一场斑驳的梦。

十月是场梦。

那些沉睡在我脑海中的故事终于在这个月完全结束了。我把写好的小说给痕痕看,痕痕说,像是经历了一场风暴。那些曾经熟悉的以为真切地生活在我们的生活里的人,突然间如同十月的那些最后的阳光,在某一天的清晨,在某一场淡蓝色的天光里,突然就消失不见了。他们曾经生活的轨迹,他们曾经铺展开的难过和欢乐,像是落入枯萎的黄色高草里的那些雪,无声无息地融化进黑色的泥土。从此开始,与大地一起沉默。一起沉没。

 楼主| 发表于 2007-5-12 19:17: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16节:你好吗?我很好
 
 
 

是谁说,慵懒的日子,一去不再回来,16路的公交车,从麦田,开到钢铁,那些丁当作响的歌谣,我记得,不会唱。

树叶黄了就要掉了被风吹了找不到了太阳累了就要睡了留下月亮等着天亮。

冬天来了觉得凉了水不流了你也走了音乐响了让我哭了心已丢了还会痛么。

丁薇的残酷儿歌。冬天来了。

最近我总是发现那么多的儿歌,那么多让人觉得残忍的儿歌。我曾经觉得童年的纯真离我很远,现在我发现,其实从年少开始,我们就在学习悲伤。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垂垂老去的人,只是时光忘记了给我皱纹忘记了给我白发。所有人看到我年轻的容颜看不到我苍凉的心。插着口袋站在山崖,看着无限沦陷无限皓首的蓝天,胸腔里翻涌着黑红色的熔岩。

一个陌生的朋友发消息给我。他问我,四维你是不是还站在太阳下面,我这里已经在下雪了。似乎刚过完夏天就可以看见雪。原来冬天不知不觉地就来了。

青龙 痕痕说:我就像现在一样看着你微笑,沉默,得意,失落,于是我跟着你开心也跟着你难过,只是我一直站在现在而你却永远停留在过去。

“旁人笑我这个无法管住的野孩子,连没有幸福都不介意。”

我站得太久了说得太久了我自己都累了,你怎么还是听不懂?我写了太多了写得太久了我自己都累了,你怎么还是看不懂?

曾经一直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心情,那些沉重,那些无法讲述的悲伤和苍凉。可是,我要如何在浅薄的纸上为你画出我所有的命轮?我要如何让你明白?算了,罢了,你以为我是闹剧也好,你以为我是幸福也好,关上门,各自有各自的幸福或者眼泪。

写《梦里花落知多少》的时候几乎都是在凌晨。很多个凌晨我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直写写到几乎可以看见天亮。半夜会觉得有点冻而起身把冷气关掉。

夏天的月亮很好看,我后悔自己一直没有看过。

有时出门去24小时便利店买东西。

一个空旷的超市只有我一个人。脚步空空荡荡地回响在日光灯下。

像一个没有开头也没结尾的故事。

写《梦里花落知多少》的结局一直是我最头痛的事情。本来想好的情节是顾小北死了,林岚和陆叙在一起。可是被很多人猜到了,不得已改结局。可是改了之后,连自己读着都觉得太伤感。那些曾经出现过的人物,通通如烟云般散去。写完的第二天我跟痕痕说我写完结尾了。痕痕说,我刚在网上看了《机器猫》的结尾。那个陪伴了我几乎从童年到少年再到现在的故事突然就结尾了。自己觉得难过。为什么事情一直有个结局呢?

其实自己以前有个很可笑的梦。就是我想把《梦里花落知多少》一直连载下去,当连载了很久之后,连载了很久很久之后,当初那些看《梦里花落知多少》的孩子都长大了,《梦里花落知多少》里的那些人也已经老去了,像是经过了双重的人生。没有尽头。

可是这只是个梦。很美好,可是却无法实现。这是梦最残酷的地方。

从很早以前开始,我就喜欢坐在公交车站的椅子上,慵懒地坐在那里看报纸,看着一辆一辆的车从我面前开过去,无数的人聚拢在我身边,然后又汹涌地离去。直到我自己的车也来了,然后我起来,带走我自己的故事。

这个习惯一直被我带到上海来。上海有浓郁的树阴。我站在树阴下面,抬头就是细碎的阳光。我觉得生活很好。一切都好。只欠烦恼。

我是个喜欢看落雪的人,我喜欢站在空旷的黑色的土地上看着雪一点一点覆盖整个世界的感觉。就如同XJ说的那样,她说,无数的飞雪落在我的眉毛上,我知道他们会在我身体的某个角落纷扬。曾经我给过你无限宽广的逃亡,直到你心慌。心慌会看不见我。原来你可以学会去思念。在我终于忘记了如何去思念你的时候。

喜欢小樽的雪。干净的没有被污染。记忆里是藤井树骑着单车穿过一片又一片的雪地。她穿着厚厚的衣服围着厚厚的围巾。穿梭在一个男人至死不渝的思念里。而这种思念,却在最后才可以明白。彼此都在等,等白了头发依然在等。可是依然敌不过时间的掌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当卑微的人站在伟大的苍穹下面,一定可以听到巨大的轰鸣。最后死亡来结束一切斑驳的上演。

藤井树对着雪的尽头喊,你好吗?我很好。

藤井树回答,我很好。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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