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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恰苹果滴猫

后宫 甄嬛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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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26 17:49:00 | 显示全部楼层
玉润堂本是眉庄在太平行宫的旧居,如今已为陵容所住。因此她今番与几位嫔妃前来,皇后便安置她住在了飞雨馆。

  我见玄凌神色淡淡的,眉目间似有不豫之色,便含了几分小心笑道:“眉姐姐那里的藕粉桂花糖糕做的最有风味,这个时节吃最妙,皇上尝了么?”

  他望着我笑了笑:“藕粉桂花糖糕的确是甜,可惜那个人却是不甜。但凡朕去,三次里有两次要推托了不与朕亲近。”他摇了摇头:“难道她还为昔年朕错怪她的事耿耿于怀么?”

  我听他语中颇有责怪之意,忙郑重跪下,俯首道:“请皇上千万不要责怪眉姐姐,都是臣妾的不是。”

  玄凌不解道:“朕并没有怪她,怎么你倒先认起不是来了?”

  我道:“眉姐姐怎会为昔日之事怨怪皇上呢。”我飞快地在腹中思量言辞,含笑道:“其实都是臣妾从前多言的不是。眉姐姐与臣妾自幼要好,又一同进宫,希望可以长久陪伴在皇上身边。眉姐姐素日为皇上身体考虑,若宠妃多了,多少总对皇上龙体有损,所以私下里与臣妾说起来都有几分担心。而皇上一向心疼臣妾和安妹妹多一些,所以眉姐姐决定效仿古代贤妃,照拂皇上龙体而不多争皇上雨露,故而有如此之举。”

  玄凌一笑:“如此说来,沈婕妤对朕颇为关心。”

  我点头道:“是。此事上臣妾不如眉姐姐。”

  他眉毛一挑,饶有兴味道:“怎么说?”

  我见他单手支颐斜卧在竹簟上,月色下神姿出众,不由红了脸,低声耳语道:“因为臣妾做不了贤妃,臣妾想多和皇上在一起。”

  玄凌神色欢悦,搂了我在怀中道:“贤妃虽好,多了却也失了闺阁情趣了。不如你……”

  我推一推他,含羞道:“皇上也不害臊呢,臣妾可不好意思。”

  玄凌吻一吻我的脸颊,道:“咱们自己说话罢了,理会旁人做什么。”

  我见他心情愉悦爽朗,不似来时,便取了冰碗和他同吃,一边柔声劝解道:“眉姐姐性格耿直,行动说话难免容易得罪小人,若他日有人在皇上面前言及姐姐的不是,还望皇上能够细加明鉴,不要怪罪。”

  玄凌抚住我的肩膀,我长长的猫眼银珠耳坠的流苏细细打在他手臂上,微微的凉。他卷了我一绺发丝在手,轻轻道:“你怕有人将来在朕面前言及沈婕妤的不是,却不知今日已经有人在朕的面前进言诋毁于你。”

  我心下一冷,很快又平静下来,微微一笑道:“是华妃娘娘么?”

  他爱怜地看着我,摩挲着我的面颊,轻声道:“朕知道你已经尽力容忍了。”

  我用力点点头,眼眶微微湿润:“皇上是不会相信的,是么?”

  他握紧我的手,道:“是。”

  我依在他胸前,心口忽然觉得温暖踏实。玄凌抱住我道:“可是华妃生性跋扈,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今日向朕说你对她不敬,还伙同了乔采女哭哭啼啼不休。她是必定会针对你到底了。”

  我“哦”了一声,只问:“皇上如何打算呢?”

  他目中的光色一沉,尽染了黑夜郁郁之色,在我耳边低低几句。

  我沉默了些许,幽幽道:“臣妾进宫已经三年了呢。今秋又是秀女大选之际,皇上有了如花新人在侧,必定是要忘怀臣妾了。”

  他只是郑重了语气,道:“即便有佳丽万千,四郎心中的嬛嬛只有一个,任何人都不能取代。”他说得认真,我不免动容,俯在他胸口仰头望着星际,只见银河灿烂,辽阔无际,皆是那样远,唯有他是近的。

  我只怅怅叹息了一句:“只是臣妾的兄长和汝南王一党越走越近了。”

  此后几天,华妃和乔氏便有了十分得宠之像,玄凌总在她们那里留宿,华妃便也算了,对于乔氏,其余妃嫔都积了满腹怨气牢骚。

  那一日的晚上,玄凌在水绿南薰殿前的凉台上设宴,各个亭台楼阁皆悬了绢红明火的宫灯,照得翻月湖一池碧水皆染上了女子醉酒时的酡颜嫣红,波榖荡漾间绮艳华靡,如一匹上好的蜀锦。
 楼主| 发表于 2007-5-26 17:5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座后妃由皇后起一一向玄凌举杯祝贺,说不出的旖旎融洽风光。华妃伴在玄凌身边巧笑倩兮,丰姿爽然,艳丽不可方物,满殿的光彩风华,皆被她一人占去了。一个错眼恍惚,依稀仿佛还是在往年,她是没有经过任何波折,一路坦荡风光的宠妃。我掩袖喝下一口酒,如此场景,多么像当年。翻覆之间,我们却已都各自经历了如此多的起落转合。

  我定定心神,扬起眼眸,起身向玄凌道:“今日宫中姐妹尽在,臣妾愿敬皇上皇后一杯,恭祝皇上皇后圣体安康,福以永年。”

  皇后颔首,怡然微笑,玄凌也是高兴,一同仰首一饮而尽。却见华妃只唇角含了一丝淡漠笑意,眼风却斜斜朝着乔采女扫去。

  乔采女会意,立刻起身走至玄凌面前,媚笑道:“皇上万福金安。酒烈伤身,臣妾用心择了一盘好果子,样样精致美味,请皇上尊口一品。”

  玄凌含了一枚奶白葡萄在口中,只淡淡道:“还不错。”

  我睨一眼乔采女,笑道:“乔妹妹是‘用心’为皇上择的果子么,皇上并没有赞不绝口啊,可见妹妹还要‘用心’揣摩皇上的喜好啊。”

  乔采女正在得宠时,哪禁得起我这样的言语,一时紫涨了脸皮,讪讪道:“娘娘教训的是。”口中却又不肯服输,道:“嫔妾在皇上身边伺候不过月余,不是之处仍有许多,但请娘娘教导。只是嫔妾虽不如娘娘善体上意,但对于皇上的一切,不敢说是不用心。”她转身向玄凌低头福了一福,道:“臣妾日夜所思着想着,没有不是关于皇上的。还请皇上明鉴。”

  玄凌“唔”了一声,道:“你放心,朕知道。”说深深看了我一眼道:“有朕在,没有人敢这样说你。”

  玄凌一向对我礼遇,甚少这样为一个新晋的宫嫔说话。我沉一沉脸,强自换了一副笑脸,和颜悦色道:“妹妹说的极是。皇上的心意谁不是一点一点揣摩出来的呢?全凭一腔子对皇上的热心肠。”我的笑意更深,“不过妹妹可要加劲了哟。”我掰着指头,右手上三根金嵌祖母绿的护甲晃得乔采女手指上的铜镀金点翠护甲黯然失色,“如今已是七月了,八月初圣驾回銮,中秋的时候就该三年一度的秀女大挑了,到时新人辈出,妹妹可有的忙了。”

  玄凌见我与乔采女说得热闹,只是不加理会,只专心致志和华妃说着什么,不时亲昵一笑。我只做没有看见,瞥眼望见眉庄,见她只是紧握手中酒杯,怔怔盯着华妃出神。

  乔采女的话厉厉追了过来,她笑着,眼神却是刻毒而自傲的:“嫔妾年幼,不过十六,许多事还不懂得。贵嫔娘娘长嫔妾两岁有余,又得皇上喜爱,自然能游刃有余教导那些与嫔妾年纪差不多新姐妹了。”

  新人一来,我的年纪自然不能算是年轻的了。纵使镜中依旧青春红颜,只是那一波春水似的眼神早已沾染了世俗尘灰,再不复少女时的清澈明净了。而宫中,是多么忌讳老,忌讳失宠。用尽种种手段,不过是想容貌更吹弹可破些,更娇嫩白皙些,好使“长得君王带笑看”,眷恋的目光再停驻的久一些。

  乔采女的话字字戳在宫中女子的大忌上,我凝滞了笑容,轻蔑之情浮上眉梢,朗声道:“这个的确。听说辛勤之人反不易老,妹妹从前在华妃娘娘宫中辛苦劳作,是比本宫不怕辛苦。何况妹妹能服侍得华妃娘娘如此欢心,将你献与皇上,可见妹妹多能体察上意,左右逢源了。本宫是绝对做不来的。”

  话音一落,凉台上都静了,只听见远远的丝竹管弦之乐,在湖上听来越发清朗缠绵。

  宫中人人皆知乔采女出身宫女,地位卑贱,又因她甚得了些恩宠,背地里早就怨声载道,非议不止。而乔采女,是最忌讳别人言及她的出身地位,一向讳莫如深,却也止不住宫中攸攸众口。

  果然,乔采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息急促攒动,“哇”地一声伏在近旁的桌上哭了起来。

  气氛尴尬得难受,我却是不屑的姿态,冷冷居高临下望着她。嫔妃们都止了饮酒欢笑,目光齐齐落在我与乔采女身上,神情各异。
 楼主| 发表于 2007-5-26 17:52:00 | 显示全部楼层
玄凌转过身来,神色便有些冷寂,只目光逡巡在我与乔采女身上,淡淡不言。

  华妃“咯”一声娇笑,人还未动,发髻上累累繁复的珠玉便发出相互碰触的清脆响声,在临湖的凉台上听来格外悦耳。华妃眼角高飞,睨着我向玄凌微笑道:“皇上要坐视不理么?”

  玄凌只是无意理会的样子,对皇后道:“皇后怎么看?”

  皇后一笑而对:“女人多了难免有口舌之争,今日高兴又过喝了两口酒,向来不是有心的,等下散席臣妾再好好说说她们。”皇后如此说,本是有平息事端之意,大事化小便了。

  玄凌本含了三分醉意,听得皇后这样说,倏然变色道:“皇后平日就是这样为朕治理后宫的么?难怪后宫之中总是风波不断!”

  皇后见玄凌发作,忙不迭跪下行礼道:“皇上息怒,是臣妾的不是。”

  皇后一下跪,众人立时呼啦啦陪着跪了一地。我不再和乔采女怄气,忙也跟随着跪在了地上。

  玄凌有些薄醉,华妃忙扶住了他的身体,道:“皇上小心。”

  玄凌甩开她的手,斥责皇后道:“你可知道你‘不是’在何处?后宫女子口角相争都不能平,岂非无能?”

  皇后甚少见玄凌以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身子轻轻颤抖以头磕地。乔采女知此祸本是源自我与她的争执,吓得连哭也不敢哭了。

  皇后连连请罪,玄凌却置之不理,冷冷唤道:“莞贵嫔。”

  我一惊,忙膝行上前,惶惶低头道:“臣妾在。”

  他冷冷一声:“去罢!”

  喝了酒后身上辣辣的热,此时的我应该是惶惑和害怕的,凄凄唤他:“皇上——”

  他只是携了华妃的手,转身不顾。眉庄原是神色冷清,只以冷眼旁观,此时见势不好

  ,终于启齿道:“皇上的意思是……”

  玄凌举起酒杯,华妃殷殷斟上一杯“梨花白”,轻轻一笑,丽色顿生,“皇上向来公正严明,自当不会偏私了。”

  玄凌以指摩挲着她滑腻雪白的脸颊,头也不抬,只是语气冷漠道:“莞贵嫔甄氏御前失仪,出言无状,有失妃嫔之德,明日送往无梁殿闭门思过,非诏不得外出。”

  我的泪缓缓落了下来。无梁殿在翻月湖中央,四处无路可通,唯有小舟能至,为先前昭宪太后拘禁舒贵妃时所用。偏远不说,更是年旧无人居住了。大殿无梁,连在凄苦中悬梁自杀也不可得。当日舒贵妃囚禁此中,受了不少苦楚。

  我伸手扯住他的袍角道:“臣妾侍候皇上三年,虽有失仪之处,也请皇上念臣妾侍奉皇上向来殷勤小心,宽恕臣妾这一次吧。”我抽泣,“臣妾再也不敢了。”

  玄凌厌烦,拨开我的手道:“方才对乔氏说话不是盛气凌人么?当着朕的面就敢有嫉妒言行,不知背后更如何刁钻,朕真是看错你了。”

  我分辩:“臣妾没有……皇上知道的,臣妾一向心直口快。”他并不听我的辩解,我作出又气又悔的神气,只垂了头低声啜泣。

  敬妃大着胆子为我求情:“皇上可否……”

  然而话未说完,已被华妃截下:“皇上的旨意已下,你也敢反驳吗!”

  玄凌乜斜着敬妃,淡淡道:“无梁殿宽畅,敬妃你也想去吗?”敬妃一凛,无奈看我一眼,深深低下了头。

  华妃的笑志得意满,分外撩人,她轻声道:“乔采女受委屈了……”

  玄凌会意,笑容瞬间浮现在他原本不耐的脸上,温和道:“就晋乔氏为从七品选侍吧。”

  玄凌使一眼色,李长趋前道:“娘娘请吧,奴才会打点人送娘娘去无梁殿小住的。”

  我知是无法挽回了,深深一拜,道:“臣妾告退了。”

  没有人敢为我求情,皇后受累,敬妃也受责,谁还敢多说一句。这一仗的局面,众人眼中的我分明已是一败涂地了。

  华妃微笑:“莞贵嫔好走。”

  乔采女,不,如今已是乔选侍了,她早已破涕转笑,尽是得意之态:“嫔妾无能,只能替娘娘好好陪伴皇上了。贵嫔好走啊。”
 楼主| 发表于 2007-5-26 17:52:0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端然起身,脚步有些虚浮的踉跄。眉庄恻然转首,尽力掩饰住眼中不舍之情,她那么快转眸,然而,我还是看见了。

  眉庄,你终究还是关心我的。

  宜芙馆中早已乱作了一团,不时夹杂着几声宫女内监的干哭和啜泣,惟有槿汐带着流朱、浣碧收拾着我的细软衣物,外头小允子和小连子准备着车马。我呆呆靠在窗下,独自摇着扇子。

  流朱整理完了几件要紧的夏衣,又拿了一件秋**的长裙,迟疑着悄声问槿汐道:“这个要带么?”

  浣碧瞪她一眼,忙在一旁道:“自然不用了。皇上能生我们小姐几天气啊,过两日准接回来了。”

  声音虽轻,然而我还是听见了,徐徐道:“带上吧,冬衣也带上。”

  浣碧踌躇:“小姐……”

  槿汐却只是摇头,自妆台上取了我常用的犀角梳子和胭脂首饰的妆盒,轻声叹息道:“皇上怕是真生气了,否则怎会去无梁殿呢。娘娘你好端端的怎么惹皇上动怒至此。”

  我阻下她的话头道:“哪里是好端端,有人是推波助澜,唯恐天下不乱呢。”

  正收拾着,李长进来了,向我请了个安道:“娘娘,车船已经备好了,无梁殿业已打扫干净,娘娘请启程吧。”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片刻,问了一句:“皇上现在何处?”

  李长只是垂着他从来就恭顺的眼眸,道:“华妃娘娘。”

  我明白,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简衣素髻踏着满地细碎花叶而出。

  然而方垂下帘幕,车外有一个清婉的声音急切道:“甄姐姐留步。”
 楼主| 发表于 2007-5-26 17:54:0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自车中漫卷起帷帘,探出身去,道:“是谁?”

  夕阳暮色下,倦鸟归林,红河影重,那种血色的苍茫之感,仿佛重重压迫在人的心口。陵容身影瘦削,只携了宝鹃的手,抱着一个包袱道:“姐姐留步。”

  我黯然微笑,摇头道:“你是来送我的么?在这个节骨眼上何必亲自来呢,太点眼了,以后你的日子便更难过。”

  陵容的笑清淡而温婉,和她的身姿一样弱柳扶风,翩翩纤纤。她走近我,轻声道:“我不是来送姐姐的。”她把包袱紧紧抱在胸前,道:“我已禀告皇上,愿与姐姐同去无梁殿居住。”

  我震惊不已,一时情绪莫名,道:“你说什么?”

  陵容的神情淡泊而镇定,“我与姐姐同去无梁殿,皇上也已经应允了。”

  感动如潮水荡涤周身,我的震惊只有片刻,很快醒神道:“不许乱说。无梁殿是什么去处,你若陪我一去在这宫中的前程便算是断送了。”我神色黯淡,望住她道:“何况我这一去,名为思过,是连哪一日能回来都不晓得的。只怕不好的话一辈子都要在无梁殿中过了。你何必陪我去过这样的日子。”

  七月十五的夜,我因罪素简的衣衫单薄得有些禁不住夜来的风。我忽然想起,今日便是传说中的鬼节呵,连晚风也是阴森的,带着些许戾气和悲怨。陵容的神色有些凄凉,凄凉之外却是有隐隐约约的轻松之意,她的声音在呜咽的风中听来有些不太真切:“陵容近来见罪于各宫嫔妃,且姐姐待我恩重如山。与其在这宫中继续钩心斗角、受冷落苦楚,我情愿陪伴姐姐,相互照顾。”

  我叹息,风卷起鬓角的垂发摩在脸上沙沙地痒,眼角不觉酸酸地湿润。

  陵容说得亦是实情,自她被册封为嫔位后,玄凌对她的恩宠也大不如从前了,常常三五日也见不到一次。又因她未有正式的封号,虽名列正五品,一应供奉却比恬嫔等人低了一等。而她的册封却让宫中的人在嫉妒之余也明白玄凌对她也不过而而,又见玄凌如今待她如此,越发明里暗里敢讥诮于她,她的日子实在也不好过。

  陵容见我迟疑不定,哀哀道:“姐姐成全我吧。”她把弹花墨绫的包袱递到面前,有些使性子似的道:“我连包袱也收拾好了,姐姐若是不肯,我也不回玉润堂,就只能在宜芙馆给姐姐看着空屋子过日子了。”

  她肯这样做,算与我是患难之交了吧。与我同去,对她也算是好的避风港了。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她包袱接于手上,道:“只要妹妹不怕无梁殿偏远孤清,没什么人服侍。”

  陵容微笑,欣喜之色难以掩饰,道:“只要有姐姐在。”

  无梁殿并不远,在翻月湖的湖心岛上,换了小舟荡了上两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只是除了船,再没有别的途径可以到达无梁殿了。

  离船登岛,偌大的无梁殿是开国皇帝为皇后所筑的避暑凉殿,只是不见梁椽,唯有四周巨大的窗户,视野开阔,而所见之处,除了碧草宫墙,唯有茫茫湖水,碧波荡漾。

  浣碧打量完四周内外,不无庆幸地叹息了一声,道:“虽然不能和宜芙馆相比,但所幸也不算太荒芜失修。”说着和槿汐、流朱、宝鹃和小允子一道动手,在寝殿安放好箱笼铺盖。

  陵容进来,喜滋滋道:“我还以为无梁殿早已破败不堪,原来还算干净整洁。总算皇上虽然听信华妃,也不是一味苛待姐姐的。”

  我听她所言,眉心一动,向送我们前来的李长道:“无梁殿虽然不能面君,但是收拾得清爽洁净,本宫知道公公费心了。在此谢过公公。”

  李长会意,躬身道:“娘娘昔日对奴才颇为关怀照顾,今日娘娘遭难,奴才只是尽一尽心意罢了,只盼往后还有服侍娘娘的机会。”我心下好笑,这个老机灵,话转得那么见机顺畅。

  陵容含笑道:“姐姐从前待人的心,今日有了回报了,连我也能跟着沾光不少。”

  我微微一笑,李长忙道:“奴才不能多逗留,以后一应供应奴才都会派人送来,这些船只可要都遣去了。天色已晚,娘娘和小主先歇息吧。”
 楼主| 发表于 2007-5-26 17:55:0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神色一暗,道:“劳动公公了,请吧。”

  见李长走了,陵容道:“姐姐别太灰心,皇上只是一时受了蒙蔽而已,心里还是很疼爱姐姐的。指不定哪天就接姐姐出去了。”

  我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我没有事,难为你也受苦了。”我想一想道:“怎么你只带了宝鹃一人来,菊清呢?一个宫女够使唤么?”

  陵容甜甜一笑,道:“宝鹃是我的家生丫头,粗手笨脚使唤惯了的。菊清是姐姐赠给我的宫女,我怎么忍心带她来这里,叫她看守玉润堂了。”她笑着抚着自己的手道:“姐姐放心, 我也会些针线上的功夫,有什么自己动手就是了。”

  我见她如此说,不免感慨,“真是难为你了。”

  在无梁殿的日子过得平静而寂寞,每日里只对着阔大的宫殿和几个宫女内监,所能做的,不过是绣绣花、看看书,和陵容在一起说话解闷,偶尔高兴的时候,一起研制几味小菜和点心,或是对着古籍配制简单的香料,自己取乐。

  这样的时光,就像是我和陵容尚未入宫前的景况,日日形影相随,更少了枯燥乏味的宫廷礼仪教习。貌似是没有争斗的平和日子了。而我的心中却是不安。这不安不是因为失宠幽闭的缘故,而是深深的担忧和关切。

  玄凌他可好?哥哥他可好?

  日子忽忽过去了十余日,天也要凉下来了。我每天总是在湖边独坐上一两个时辰,远远眺望翻月湖沿岸密集琳琅的宫殿,眺望水绿南薰殿里的玄凌,他可还顺心么?

  在对政事的忧心里,偶尔思绪会有一分旁逸,满湖莲花盛开到将要颓败,叫我想起那年太液池的莲花也是如斯情景,他泛舟悄悄把我送回棠梨。也是他,在四月使得白莲盛开为我贺寿,那些用心。

  而这次来太平行宫,我仿佛却不再见到他的踪影,亦不愿问及。只恍惚听人说,玄凌遣他去了边关,名为赞襄事物,实则不过是寻个机会让他游山玩水去了,他在军中整日醉酒,汝南王只是置之不理。因而皇室中人言及他,多半是打个哈哈,笑着言说那是一位继承了父母好皮相的闲散王爷罢了,一味通文却手无缚鸡之力。

  我却明晰地记得,那一支贯穿了一对海东青双眼的利箭,是出自他手。

  玄凌养兵千日,必有一时之用。

  陵容每见我怔怔望着湖水出神,总是略带了忧愁道:“姐姐是在想谁吗?”

  我清冷转首:“无人可想,只能想一想自身。”

  陵容拂起裙角,在我身边坐下,岸风沁凉,吹皱了她单薄而清秀的容颜。陵容淡淡道:“皇上怕是已经忘了我们吧?”

  八月初的时候,李长亲自来了一趟,送来的秋令的衣料和一些琐碎的东西,我便吩咐了人下去收好。

  李长见我略清瘦了些许,道:“娘娘还好么?皇上很是记挂呢。”

  我点头:“我好,请公公转告皇上放心。”

  我假意漫步,走至临水处,见周遭无人,方才问道:“皇上好么?”

  李长带了笑容道:“皇上好。”

  我还是不放心,又追问一句:“一切都好吗?”

  他低头垂目,道:“皇上那里一切顺遂,娘娘请放心。”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神态也轻松了许多。

  李长鞠身道:“奴才此次来是想告诉娘娘,皇上明日就要回銮了。”

  我心下担忧他在京城会遇到的情形,口中却是淡淡地“哦”了一声,道:“有劳公公好生服侍皇上。”

  我仰首望天,苍穹无际,水天一色而接,叫人分不清尽头在何处。李长趋近我,小声道:“皇上的旨意,太后凤体尚未痊愈,今秋的秀女大挑延期举行。”

  我的松快不动声色的蔓延到全身。

  华妃得幸,汝南王蠢蠢欲动,这个时候我自顾不暇,若再来一批新人兴风作浪,难免要顾此失彼。

  玄凌亦是明白的,新进宫的嫔妃身后都有各自的势力,在这个节骨眼上,只会让局势更加错综复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
 楼主| 发表于 2007-5-26 17:57:0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轻拂衣上尘灰,道:“宫中的事就请皇后多照拂了。”

  李长点头:“是。就再委屈娘娘一段时日了。”他从身后翻出一个丝绵包袱,道:“这是沈婕妤交给奴婢的。她说天气渐冷了,皇上又不允许娘娘回宫。湖上风大,特意让奴才带了来。”

  心中温热复酸楚,无论有如何的嫌隙,眉庄心里总是惦念我的。

  李长临走时道:“奴才明日要走了,奴才的徒弟小尤还算机灵,以后就由他来为娘娘送东西了。”

  他走了两步,我追上急道:“万一到了京城有什么不好,一定要派人来告诉我。”

  李长劝解道:“皇上正是担心娘娘首当其冲身受其害才要娘娘避开这阵子,娘娘安心要紧。”

  我颔首,心中惟愿玄凌能顺遂平安。

  玄凌和后妃离开后,太平行宫重又沉寂了下来。我从未在这样的季节静心观赏这座华美的皇家园林。原来一度喧嚣过后,它也是寂寞的。

  远离京城和后宫的日子,如同与世隔绝了一般。但尽管如此,京中前朝的消息,还是有一星半点秘密地借由小尤传到我的耳里。有时是欣喜,有时是焦急,更多的是担忧和关切。

  满湖荷花谢了,秋雨萧萧,枯残的荷叶被雨击打的声音让我辗转难眠。

  枫叶红了,菊花开了,大雁南飞了。渐渐秋风也变得冷冽,肃杀之意独浓。待到霜落时,转眼两个多月已经过去了。期间最大的喜事,便是嫂嫂在薛府生下了一个白胖健康的男孩。甄门有后,我亦可放心不少。

  那一日夜深,我和陵容同在窗下,她低着头在缝一件冬日要穿的棉袄,我则对着烛火翻看史书。流朱倦极了,在一旁打着盹儿,呼吸略有些沉重,惟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沙沙沙沙,夹在湖水拍岸的声音中,像是下着小雨。

  书籍发黄的纸页间有墨迹的清香,一字一句皆是前人的事,借隐没在此间了。史书大多是男人的历史,且不说春秋战国南北对峙的乱世时兄弟睨墙、父子成仇,单在治世,就有汉景帝的“七国之乱”,唐太宗的“玄武门之变”、诸子夺位、宋太宗的“斧声烛影”。一部史书,皆是刀光剑影、血泪写成。

  兄弟之争!兄弟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生死皆是一瞬间。我的心颤颤地害怕,手一软,书便跌在了地上。

  陵容抬起头,面带惊异地询问:“姐姐怎么了?”

  我怕被她看出了心事,忙掩饰着笑道:“没什么,捧着书手也酸了。”

  陵容“扑哧”一笑,“我总是想不明白,姐姐怎么那么爱看书呢,我见了那一个个蚂蚁似的字就头疼。”

  我俯身拾起书,笑笑道:“不过是解闷儿罢了。”

  我依旧翻开书页,人却是怔怔的了。不管我在不在玄凌身边,他本就是我的一切,我的荣辱、生死、尊卑皆是由他给的,无论我是否全心爱他,是否心甘情愿陪伴在他身边,我们都是一体的。他荣耀时我未必荣耀,而他卑辱时我却一定是卑辱的了。

  而他费心筹谋许久,是一定不能输的。万一,我不敢去想这万一,他若不在了。

  这一点念头一动,自己就心慌意乱了,胸腔一闷,直想哭出来。原来,我是这样害怕他死去;原来,我对他还有这一分真心。

  于此,我才知晓我与玄凌是怎样的一种心系和牵念,利益之外,亦是有真情的吧。

  正出神,陵容推一推我,关切道:“姐姐近日老是心神不定,可是有心事么?”

  我摇一摇头,正要说话,桌上的红蜡烛从烛芯里毕毕剥剥地一连爆出儿朵火花,在寂静中听来分外撩人。

  陵容却先笑了:“灯花爆,喜事到。凭姐姐有什么心事,也尽能了了。”

  我明知此事虚无不可靠,然而话却是说到我心头的,不由得唇角便含了笑。

  正说着话,槿汐捧了一盆炭火进来,唤醒了流朱,笑道:“天一冷,朱姑娘越发贪睡了。”槿汐上前渥一渥我的手,道:“娘娘的手有些冷了。”说着取了手炉煨在我怀里,兴致勃勃道:“奴婢在炭盆里煨了几个芋头,等下便可吃了。”
 楼主| 发表于 2007-5-26 17:58:00 | 显示全部楼层
她这一说,流朱的瞌睡也醒了,陵容喜滋滋道:“从前在家还常吃,如今隔了几年没尝了,闻着觉得特别香呢。”于是围着炭盆,说说笑笑吃了起来。我恍惚地听他们说笑着,心却远远飞去了紫奥城。

  好消息的传来是在真正入冬的前几日,那日的阳光特别好,我看着流朱和浣碧把被褥都搬了出去放在太阳底下曝晒,时不时拿大拍子拍一拍,便有尘灰蓬勃而起,迷迷茫茫的如金色飞舞,有些微的呛人味道。

  我眯着眼躲避日光的强烈。我的日子过得这样琐碎而平凡,而玄凌,他可成功了吗?汝南王也确实不好相与啊。

  正想着,遥遥见湖上有船队驶来,彩旗飘扬,心口一紧,端不知这一来是福是祸。手便下意识伸到了襟中,牢牢蜷握住一把小小的匕首。

  临被叱责的前一晚,玄凌与我在庭院中,他的虎口有些粗糙,抚摸过我的面颊,将一把小小的匕首放在我手中,语气沉沉道:“存亡之事,朕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有不测,你……可以防身。”

  我郑重贴身收下:“皇上是天命之子,必当顺遂如意。”我的唇齿瞬时凌厉决绝,“若真是邪而侵正,臣妾绝不苟活。”

  玄凌拉着我的手,沉默一如天际星子。

  我回神,玄凌若真一败涂地,没有了权位生命,那么我亦不能自保了。与其到了汝南王和华妃手中备受凌辱和折磨,我情愿一死。

  死亡的恐惧很快地逼近我,那么近,不知道下一秒自己还能否无恙呼吸。万一那艘船队是汝南王所遣。我陡然生了锐意,横一横心,若是自戕,亦要轰轰烈烈。若玄凌真绝于他手,我亦要拼力手刃几人,不能白白去了。

  这样一想,心思也镇定了不少。这已是最坏的打算,事情再坏亦不能更坏了,反而没有了畏惧。

  而迎来是正是小尤,他满面喜色,只说了两个字:“成了。”

  心头大喜,身体一软,匕首“当”地落在了地上,“皇上可是一切无恙吗?”

  小尤忙磕了个头,道:“皇上万无一失,龙体康健。”

  眼泪潸潸而下,原来是喜极而泣,心腹大患的汝南王就这么除了。小尤忙欢喜道:“娘娘别哭啊,大喜的事。皇上口谕让奴才迎娘娘和安嫔小主回宫,赶紧着吧。”

  我轻轻拭去脸颊的泪水,用力点一点头。

  回宫的第一晚,玄凌宿在我的棠梨宫中,只捧了我的脸瞧个不住,他怜惜道:“一别近百日,嬛嬛你可清瘦了。”

  我抚着脸颊道:“无梁殿与外隔绝,臣妾日夜为四郎悬心。”

  他忽地想起了什么,温和道:“安嫔当真与你情重,知你囚禁无梁殿,便哭着来求朕允她去和你做伴。同甘容易共苦难,雪中送炭之情难能可贵呵。”

  他的语气中颇有激赏之意,我低低道:“安妹妹果如皇上所说,但臣妾不敢把真相告之,少一人知道总是好的。”见他颔首,我凝望着他:“皇上可还好吗?”

  他将我拢在胸口,道:“自你回宫,这话已经问了好多次了?”

  我一怔,轻轻道:“是么?臣妾自己也不知道了。”

  他拍着我背,“没事,如今什么都过去了。”

  “什么都过去了?”我喃喃。

  “是啊。”玄凌颇有感叹,“六弟的人夺了汝南王在各地的兵权,囚将领而折其兵。”

  我轻轻地“啊?”了一声,心下一动,却是什么也不说。玄凌听我疑惑,遂笑道:“你以为与六弟一起厮混的真的只是些文人墨客么?六弟本人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啊。”

  我微笑:“原来四郎早有安排了,此前种种,不过是迷惑他们罢了。”我脸上笑着,内里却忧心忡忡了,玄清虽然为玄凌所用,但他此番介入政变,又让玄凌知道他有调兵之能,恐怕他的处境只会让玄凌忌惮了。有了汝南王这个前车之鉴,玄清生母为舒贵妃,又是先帝器重的儿子,玄凌的猜忌怕会更多吧。
 楼主| 发表于 2007-5-26 17:59: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笑:“你兄长也功不可没,若非他能借机得到汝南王党羽的名单,又率羽林军节制汝南王府邸,也不能如此迅速得成大事。”

  我微有惊诧:“汝南王竟无反抗么?”

  他颇有些自得:“此前毫无先兆,前一晚太后还邀了他的王妃世子至宫中探视帝姬,并留她们宿于宫中。”

  我微微叹息:“他是顾忌妻儿啊。”

  玄凌道:“不顾忌也不成,他手下已无可调之兵,只有王府中的家将可作一时的负隅顽抗。他是个明白人!”

  我心下微微一动,哪怕汝南王有不臣之心,但对于妻儿,是无比珍重的。何况他对于权力的欲望,更多的是来自年少时的种种委屈和被漠视吧。于是问:“那汝南王此刻如何了?”

  玄凌神色一沉,道:“拘于宗室禁府。朕已着六部共议其罪。”

  我没有说话,这样的处置也在情理之中,只看这罪议成如何。玄凌舒缓了神色,向我道:“知道你嫂嫂生了个男孩儿吗?”

  我笑:“原来四郎也知道了?”

  他呵呵一笑:“事情已经了解,也可让你兄嫂夫妻团圆了。你兄长可是折堕了名声,连孩子落地也不能去看。”

  我微笑道:“本是为了家国和皇上,这些委屈不算什么的。”

  他舒心地笑了,棠梨宫红烛高照,暖炉薰香,自是不同于外间霜冷天气了。

  第二日清早便去向皇后请安,华妃依旧还在其列,只是神气颓然,早已不同往日了。我亦不心急,前朝之事不便牵连后宫,昔年玉厄夫人的兄长博陵侯谋反,先帝也并未废黜她,只是冷落了而已。就算我不说话,皇后也不肯放过了她。依礼见过之后,絮絮几句也就散了。

  众人散去,皇后独留了我,温言道:“贵嫔辛苦了。”

  我忙含笑道:“皇后娘娘陪伴在皇上身边照料更是辛苦。臣妾多谢娘娘。”

  她眸中含了深深的笑意:“本宫与你都是为皇上分忧,怎能不尽心尽力呢。”

  她独留下我,自然不是为了闲话家常。皇后慢慢抚弄着护甲,道:“华妃的地位迟早不保,她身边的人怕是也要受牵连,再除去殁了疯了的,皇上宫中的妃嫔不多了。”

  我心下微凉,依旧笑道:“娘娘是要为皇上选秀么?那本是应当的,本来就说是推迟了的。”

  皇后端然坐着,道:“秀女是一定要选的,但不是现在。眼下诸事繁多,也费不起那个心力劲儿。皇上的意思是……”她微眯了眼,望着窗外满地浅浅的阳光,道:“此次平息汝南王之事,有不少有功之臣。”

  皇后没有再说下去,只的平静望着我,眸中波澜不兴。我已明了她的意思 ,屏一屏呼吸道:“这些功臣之家有适龄的女子可以选入宫中为姊妹的话是最好不过了,相信必定是大家闺秀,举止端庄。”

  皇后释然地笑了,“原来皇上、本宫和贵嫔想到一处去了,那就由本宫择了好日子选取入宫吧。”

  我福一福,含笑道:“皇后娘娘为后宫之主,娘娘拿主意就是了。”

  皇后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气,慢里斯条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也是出身功臣家的女子呵。”

  几日后,六部同议汝南王玄济的罪状,共十大罪项:藐视君上、背负先皇、结党营私、紊乱朝政、阻塞言路、殴打大臣、中饱私囊、别怀异心、滥用武功、拥兵自重。条条都是罪大恶极的死罪。

  玄凌准其奏,然而下旨却是:念汝南王颇有战功、效力年久,兄弟手足,不忍杀之令先帝亡灵寒心,故朕不忍加诛,姑从宽免死。着革去王爵尊荣,贬为庶人,终身囚禁宗室禁府,非诏不得探视。

  “那么王妃、恭定帝姬和世子呢?”我问。

  他淡然道:“一应贬为庶人,不过朕已允许她们继续留居汝南王旧邸了。”他道:“也是太后的意思。”

  我默默黯然,男人的权力争斗之中,女人向来只是小小的卒子,荣辱不由自身。今日的庶人贺氏回到旧居,目睹昔日的荣华和今日的颓败,会是怎样的心情?
 楼主| 发表于 2007-5-26 18: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然而这黯然也只是一瞬的事。我很快清醒,若今日败的是玄凌,恐怕我的下场连贺氏也不如。她尚有安身之所,我却是连葬身之地都没有了。

  玄济既已治罪,接下来就是诛其党羽。这些事在摄政王时玄凌已经做得娴熟,如今更是驾轻就熟,杀的杀、贬的贬、流放的流放。慕容一族作为玄济最重要的心腹亲信,自然是株连全族。

  于是有大臣上书,劝谏玄凌用严刑厉法治理天下,防止再度动乱,尤其对慕容一族曾经手握兵权的人,定要九族皆灭,以儆效尤。

  玄凌慢慢抿着茶水,颇有心意可可之状,把奏章递到我手中,道:“你也看一看。”

  我细细看完,只问:“皇上的意思是……”

  他道:“也算有几分道理。”

  我合上奏章,恭敬放于他面前,只问:“皇上觉得汉朝文景如何?秦始皇父子又如何?”

  他道:“文景乃治世之典范,源于汉文帝、汉景帝宽仁待人,修帝王之德;而秦始皇父子……”他轻轻一哂:“暴戾之君矣,国乱由此起,后世君主当慎之戒之。”

  我站在光影里,微笑道:“文帝、景帝多次嫌刑罚严苛,苦于黎民,因此减轻刑责;而秦始皇与秦二世时刑罚苛刻,动则株连诛杀,民心惶恐。王者之政,尚德不尚刑,怎可舍文景而效法秦始皇父子呢?”

  正说话间,外头有女人哭闹的声音,李长进来道:“启禀皇上,华妃娘娘求见皇上。”

  玄凌神色一僵,冷冷吐出两个字:“不见!”

  “这……”李长为难道:“华妃娘娘今日已经求见了三次了,这回连头也撞破了。”

  玄凌背转身去,道:“告诉她,求见三百次也没用。找人给她包扎好伤口,让她好好待在自己的宫里。”李长应声出去,玄凌缓和了一下神色,道:“咱们说咱们的。”

  我觑着他的神色道:“是。臣妾只是觉得,乱世才当用重刑。若杀生太多,反而使民心不定。”

  他踱步沉思片刻,道:“今番之变,朕只严惩首恶,其余的人,留他们一条生路吧。”

  我心中从容,笑逐颜开道:“皇上圣明。”

  玄凌提起朱笔在奏章后批复道:“夺慕容一族爵位。斩慕容迥、慕容世松、慕容世柏,未满十四的女眷没入宫廷为婢,余者皆流放琉求,终身不得回朝。”

  一颗心,就这样定了定。前朝的事玄凌自然会料理,后宫,也到了该清一清的时候。

  华妃,你已经是孤身一人,再无所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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