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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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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23 23: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阿金双手插在裤袋里,叉着腿成跨立的姿势站在店门前。天凉了,太阳光又开始被宠幸,阿金微闭上眼,仰起头向着太阳。阿金一个夏天都擦防晒霜,而且并非一般的男士用品,古怪的瓶子和全英文商标让他的小徒弟感叹不已。这段日子他不再用防晒霜了,什么都不用。他的心跟这天一起转凉了。
  师傅,师傅。小学徒在背后推开半扇门,小心翼翼的叫了他两声。阿金收回仰起的脸,向后微点了一下,他一天的工作又要开始了。阿金沉着脸在推开玻璃门的一瞬立刻变了,是张清秀的男人脸,沉静带着温柔,呈现一种接纳的姿态,让女人们一见他便会觉着安心。他略瘦弱的身材使人相信他年轻,半年前他把齐腰的长发直接剃成了光头,他的光头没有给周围人带了诧异,反而又得到夸赞,他的头型的确长得完美。
  在椅子上等他的年轻女人,一周前才来修过头发,她在镜中向阿金微微笑着,用娇气的细声说,我觉着头发不大顺,你看看。说完便垂下了眼,抿着的嘴角不自然的微微地蠕动了一下。阿金拉过他的椅子坐在女人的身后看她的头发,笑着用温柔的喉音说,要不给头发烫一下,烫过就顺了。说着的同时,用手指抓起女人的长发,他的动作一向都是极温柔的,从左到右将头发抓起再让它们散落下去,然后又从右到左抓一遍,手指尖无意触到女人的耳,女人的腮,女人的脖颈。他的手势极为优雅,他并不向镜中去看。他的手指修长,指甲饱满而圆润,一双手不但灵巧更是艺术品,每次看到从发丛里穿出的自己的洁白的手指,他都很感安慰。其实并非完全如此,指尖下的触动才真正让他有成就感。
  女人没有犹豫,说我听你的。
  阿金算起来带过多少个徒弟,他算不大清了。他教他们各种技艺,然而在心底里他认为优秀的理发师不单是技术的问题,重要是一种沟通,而且是一种非语言的沟通。
  阿金三十六岁,周围人对他的猜测仅有二十六岁。倒不是他隐瞒,只是没人信他会有这样大的年龄。阿金穿着件草绿色的短茄克衫配牛仔裤,虽同从前他的前卫没法比,也算时尚。理发店在新建的步行街占据中心位置,虽是理发店却并不叫理发店,名为形象设计中心,如今只有小巷里的剃头铺才叫理发店。他店里的装修全是自己设计并动手完成的,这话说出去同样没人信,因为看起来太专业而且是相当有水平的专业。阿金对所有的不信只抱以笑,他的笑与众不同,声音靠前,有点翁很有一种磁性,而且他也了解自己的磁性笑声,所以许多时候他用笑声来做回答。他做理发这行有二十年,二十年对于一些人来说是加法,一步步的使人沉重,而于他是在做减法,是一个貌似返璞归真的过程。他是用了貌似,现实里的返璞归真其实并非是真的“真”,而是一种出神入化的高境界。
  阿金让徒弟来给女人洗发,他并不到一边去休息,陪在女人身边同她说话,用他磁性的声音。他的坐姿是随意的,他的话题也是轻松的,但他却能给出完全不同的效果。他轻轻的转动着椅子,垂下的眼和挂在嘴角的笑,如一只空杯子,使人不由得想向里面倾注。
  这一天阿金的心情并不好,三个徒弟知道,他们没敢去找隔壁的的女店员聊天,也没有互相玩笑。新来的小徒弟有些紧张,他看到阿金向门玻璃望了几眼,立刻想起早起打扫卫生时,对面服装店的小公子来这里玩了一会儿,一大早的就在吃烤红薯,把玻璃门弄花了一片,他立刻去找了抹布擦门。阿金斜睨着看小徒弟卖力的擦门,这个小徒弟同他当年刚入行时很象,来时穿了身蹩脚的手工制蓝色西服,提着行李卷低垂着头不敢大声说话,简直一幅扶不起的阿斗样。只一个月就脱胎换骨,头发经过几个人的设计试验,将原有的如斗般冲天的浓发,弄成曲折的金色干草状,倒有了几分明星风采,阿金给了他几件自己不穿的衣服,那衣服看起来有几分可疑,如他今天穿在身上这件,紫红暗花的高领T恤很象大妈级人物的衣服,但是上到他身上,再配上一条瘦腿的黑色牛仔裤,人松松的向收银台一靠,微微的仰起脸露出几分淡漠的神情,立刻便是一个落拓的贵族少年。半不大的年轻人一张纸的厚度,一身装束就能造就出个人来。
  女人问阿金做这行有意思吗?她的问话,如同拿着本书,一字一字的在读,而且是个好学生认真的在读。阿金又笑了起来,说有意思,总是能见到各种各样的人。阿金的回答也同样是个学生式的回答,一个调皮学生的回答。阿金让徒弟拿来一本硬皮画册,上面有各种产品及价格,他让女人做选择。女人接过画册开始翻看,阿金凑进她同她一起看,给她讲解画册上的产品,他并不很大声,他知道他在她的耳边,男人很少有几个知道女人耳朵的好处,在女人耳边说出的话同在别处说出来是不一样的,他说,这些东西不过如此了,还死贵。说完又笑了起来,女人也笑,不过最终还是选了贵的,贵一些总要好一些,她说。
  俩个大些的徒弟手脚麻利的搬来各种用具,然后一左一右同时开始将女人的头发缠绕在彩色的塑料杠子上。阿金起身站在女人的身后,双手交抱在胸前。女人的脸在酱紫色的围裙上显得格外的白,这样的脸不会在阿金的心里占有一席之地。阿金转过脸向门外望去,隔壁服装店里的两个年轻女店员打闹着从他们的门口跑过去,又跑回来。她们精力充沛拼尽全力要放射出身上的吸引力,阿金却只看到她们毛衣上起着麻麻点点的毛球的劣质,和脚下非真皮长靴的次。她们充其量只能吸引小徒弟,而小徒弟同她们玩闹之后又会摇头撇嘴,相信她们在隔壁也撇嘴,而且嘴撇得有过之无不及。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3 23: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阿金慢慢的踱着步,用脚在木地板上轻轻的画着弧度,太阳光斜着照进来,在地上画了两扇倾斜着的阳光之门,他到收银台前放上一张音乐碟,电影《教父》的主题曲率先响起来,萨克斯版的他最喜欢。萨克斯这种乐器别有一种低调的华丽韵味,是女人乌黑头发烫出的大波浪,是餐桌上郑重的香槟。时间没有给他的外表留痕迹,却是让他内心变得如同昏暗的酒吧,萨克斯曲是适宜在那里演奏的,悠悠的,深长的,同一个带花的女人相关的。
  女人被套上一个大的电帽子,坐到了角落里。阿金找出本杂志给女人送过去,女人接过杂志直直的看着阿金的眼睛,说你们想得真周到。阿金并不看她,随意的一笑又回到门前去踱步。阿金的手今天没法干活,就在刚才看女人头发时他就感到了痛。
  他背靠在门旁储物柜的门上,太阳光斜着将他分成两半,一半光明一半阴暗。他在暗中的脸上没有笑容,是同门外马路边的树木一样萧瑟肃穆,在生命力的边缘上。阿金慢慢地伸开手,让阳光照到他的手上,他的那双灵巧的手,十根修长的指女人看了都要羡慕,在几天前的晚上把另一个男人打得满脸是血。
  阿金一直想见识一下那个男人,他想象中那男人的脸应是无耻的或者是阴郁的,有着电影中败类们的特点,而当他冲到他们俩面前时却看到一张普通的脸,浮肿而毫无特点得使他怀疑曾给他理过发,他在愤怒的同时感到了莫名的失望。他知道男人的身份,以他的身份不可能太年轻,可是他没想到男人会是这样的一张脸。
  那男人没等阿金说话便明白了他的用意,抓住杜颜的手向身后拉了拉。杜颜挣开男人的手站在阿金的前面,说你来干什么?你……阿金说不出话来,她对阿金说“你”,“你”是同“我”对立的称呼,她站在那个老男人面前对阿金说“你”,这个每天要听无数次的字蒙上了羞耻。难道他是错的她是对的吗?
  杜颜对阿金说好要去外地收帐,是她在外几年前的旧账而且数目不小。阿金的店里正是最忙的时候,说好不用去送,可是阿金在理发的中途剪刀竟从指间飞到了地上,这种事有很多年没发生过,阿金在弯腰拣起剪刀的一瞬,有了强烈的不祥预感。顾客是一条街上的朋友,阿金说有点急事出去一下,放下剪刀叫了的士就直奔长途客运站,看到他们并肩站在一起,阿金立刻就意识到那男人不会是别人,但是男人太过寻常的脸真让他失望。
  再给我们一个月,只要一个月,这是他最后一个要求。杜颜有双孩子样的圆眼睛,平时对阿金总是一扫而过,与他的对视总是不会超过三秒,现在她直视着阿金的眼睛,在企求阿金,还泛出点点星光,是泪吗?阿金越过她去看那个男人,男人的手插在长风衣的口袋里,高高挺着腹,厚重的大眼袋,他把脸扭向一旁像是个无关的过路人。
  你他妈的不是人。阿金的大脑是一片空白嘴上骂着人已冲到男人的面前,两只手左右开弓打在男人肥胖的脸上,几下就把男人打倒在地,男人开始反抗与他对打,只可惜阿金觉着还没打痛快,警车就把他们带走了。
  阿金也会打架吗?说出去没人会信的。阿金挪动了身子向后站了站,他没有心情同熟人聊天,对面店里的胖老板手里拿着幅扑克牌又在张望着四处找人,一年到头总见他在打牌或者在找人打牌,生意却是越做越大。他找不到人的最后总会要找阿金,阿金也总是笑着说不打,若阿金闲着没有生意,他就会硬拉着阿金过去打。阿金爽快的输上几把扔下钱便走人。
  一旁女装店的老板娘,轻快的从胖老板身边过,胖老板猛一伸手吓了她一跳。她新近才离了婚,身材奇好,一身黑裙下面是黑色的高腰靴子,一张化了妆分辨不出年龄的粉脸,只是那双手是真的老了。阿金曾陪杜颜在她那里试过衣服,看到她用手指一下下点自己的脸,后来才明白那是因为痒又怕弄坏了妆,但伸出的手却是粗糙的有皱纹的。一双劳苦的手端着张娇情的脸,苦命又要强的女人,阿金从那天起对她格外的另眼看待。
  杜颜第一次坐在阿金的椅子上时,阿金愣了数秒,同样是酱紫色的围裙却少这样干净的脸,没有化任何的妆,她的眼睛就是玩具店里布娃娃那样大而圆的眼睛,浓眉没有被修过。阿金的心突突地跳着,他三十六岁的心见的多了,经的多了,谁想到还会有这样一天。杜颜并不多说话,阿金问一句她答一句,但也只限与头发相关的问题。她安静的坐在那里仅是比画中人多些温度,阿金对她的长发伺弄了两个小时,她很满意,眼看着就要走了,玻璃门外却一下冲进来了个小脏孩子,嘴里大叫着小姨扑到她的怀里。阿金暗暗的的高兴起来,小脏孩子天天都在他的门前跑着玩,街转角处的公共厕所是他爷爷奶奶开的。
  随后阿金就让徒弟替他给前女友打了电话,让她把她所有东西搬走。阿金同前女友一起开起了这店,他们转战了几个城市才到了这里落下脚,她同阿金同居了后就再没有动过一下剪刀,她说她动够了。这句话一说便是三年,难听了说,阿金白养了他三年,把她供在收银台之后,听从她的调派听从她的安排,所有的一切阿金都可以忍,只要能够结婚。她从他们公用的账户里定时取走钱,所有的收入分去一半,却坚持不肯结婚。见阿金逼得紧,又从公用账户上多取走了几万,然后经常性的夜不归宿,并传出同某人恋爱的消息。阿金扣留了她的所有东西,让她交出多拿去的钱。看到杜颜后,阿金不想再为那此钱同她有任何关联,让徒弟转告她,拿了东西过她的好日子去吧。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3 23:20: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阿金踱到女人身边用手摸了下帽子又看了看表,他扬了一下脸,徒弟立刻明白,上前来拨掉了电源插头又把女人请回原来的坐椅。一共有八张椅子,女人所坐的那张是中间的,光线最好。后来杜颜每次来都会坐那张椅子,不忙时阿金会主动给她拉开门。杜颜是迷,她的出现引起了一部分好事者的骚动。如今这样的难找了,对面胖老板用他的短胳膊捣了捣阿金,阿金手拿着牌看着杜颜去他店里,她进去后又走到门向四周张望,她在找阿金。整条步行街她只同阿金来往。
  绝大多数的迷都是美丽的,如杜颜更是美丽的。杜颜对阿金的信任,阿金并不吃惊,他近二十年伺弄着人的头发,同时也是在伺候着人,他练就了一种不易察觉的接纳姿态,是不多不少的正常体温37度的平易近人,同样温度的触摸最易使人失去戒备,他温和的笑脸就是开放着的怀抱。整二十年了,阿金的怀抱如同水里的贝类生物,一点一点的慢慢张开,等待着浮游生物的进入,到上一任女友他更加确定,美丽的浮游生物最大的特点就是不甘心,她们都只把阿金的怀抱当做一个暂时的休息台或者是疗伤的避难所,都不说结婚,即便有了一两个动了真心,又无奈于家庭的干涉,理发不是正当职业!阿金小心翼翼的接近杜颜,每近一步他都会吃一惊,其实他什么样的人都是见过的,但是如杜颜让他不得不吃惊。
  两个徒弟麻利的给女人拆去发卷,然后又去冲洗头发。音乐完了,阿金按下重播,《教父》书和电影他都看过,不只一遍,很喜欢。此时他听着这曲子莫名觉着此曲是同他有关系的,黑暗里的家族,杜颜也是黑暗里的人,谁能猜得到那样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孩子。
  阿金先是不巧的看到了杜颜开着辆车,白色的本田。步行街角上的公厕是杜颜父母开的,三毛三毛的赚钱。夏天老俩口就坐在厕所门口吃饭,一手攫着筷子一手在一个旧鞋盒着翻着给人找钱。阿金不上公厕,不知道冬天他们在厕所内怎样吃饭。杜颜的爸爸个子至少有一米八五以上,人老了空有一身架子总是佝偻着也不大看人。杜颜长得像她妈妈,可是她的妈妈看起来并不漂亮,衣服不知是太旧还是不干净,一双眼睛总是瞪成惊恐状,头发黑白参半且不整齐。谁能相信天使一样的女孩子是这样一对夫妻的女儿。那个小脏孩子是杜颜姐姐的孩子,人离了婚不知去向。有了这些情况至少证明杜颜是个活生生的人,杜颜对她的父母的态度很淡,而俩老人倒是诚惶诚恐的。杜颜新在步行街里开了家饰品店,生意清淡她始终不焦不躁的,也不同邻居来往,寂寞无聊了就到阿金的店里,坐在正中那张椅子上。她的眼神总有些飘移不定,同阿金有讲不完的话,一旦有人靠近她就会立刻沉默,而且根本不正眼看人。胖老板赶上一次他们正聊得开心,还没张口,杜颜如同有开关控制着似的,一下就没了声音,脸上的笑容也同时撤走。杜颜走了后,胖老板很不高兴,说有什么可傲的,她的生意明摆着是在赔钱,年轻轻的就有了车,八成就是让人给包了。胖老板原是在海边搞走私生意的,他见得太多了。当然阿金见过的也不少,阿金坚定的说不可能,胖老板立刻从后屁股口袋里拉出一沓还缠着封条的钱摔在阿金的收银台上,这是一万,打赌。
  阿金不赌,但他相信杜颜。杜颜说她是一直做药品和医疗器械的销售,医疗器械都价值几十万,卖一套就能提成几万。这两年不好做了,医院管得太严,以前吃喝给红包能办的事,现在都办不了,所以不干了。杜颜对这些也不过轻描淡写,几句就过。阿金不怀疑反倒欣赏她这样淡定的态度。偶尔也听到过杜颜接到电话,提到医院和一些巨大的款项,他更信了。
  小周,你给她把头发吹干。阿金叫了大徒弟过来给女人吹发,通常重要一些的客人都是阿金来做的,但他的手今天不行,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筋骨错位,肿了好几天才消下去一些。女人略微有些失望,镜中的表情严肃了起来。阿金站在女人的椅子后面轻轻的用手拨了拨她的湿发,向着镜中的女人笑着说,头发再长长,下次来我给你修个新发型。他的手指依旧是无意的触到女人的耳和脖颈,阿金的分寸掌握的奇好,不多不少,让那些女人依恋他,使她们都为回头客,成为他稳定的经济来源,有时倒也是乐趣和刺激。女人又笑了,为了他们下一次的约定。
  阿金对杜颜多少有些畏惧,她让阿金觉着高不可攀,那些矫揉造作的迎合一向都只会被阿金利用,当然他不会露出鄙视的神情,他得赚钱。杜颜对阿金丝毫没有柔情,只在她的爽快里加了些粘性的东西。他们进展很快,从一起吃饭到同宿一张床。阿金同多少女人上过床,不好计算。十几年里,他后来也学得精明了,同那些女孩子们针锋相对的算计,这世上没有傻子,上床不能成为交易,要谈感情就别提钞票。那么多年若不是徒劳无获的付出,他总该有不少的存款,而实际上他想结婚还真未必结得起,买套房子就会让他破产。
  杜颜三居室一百平的房子装修得相当漂亮,其实很简洁但看得出每一块材料都是货真价实的。阿金是乘着杜颜的本田车去的。他一瞬有些恍惚,一个二十六岁的女孩子能如此成功,太不可思议。他的心真的开始没了底。进屋仅一个小时,就有人开始敲门。杜颜到猫眼处看了一眼立刻惊慌了起来。那是白天,下很大的雨,杜颜拉着阿金进了里面的卧室要制造家里没人的假象,门外的人不屈不挠的整敲了四个小时,杜颜的脸一点点苍白到了没有一点血色,四个小时把所有的真话都同阿金交待了。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3 23:2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杜颜十六岁上了一年高中就不再上了,说是到某公司去上班。她那时就已有一米七的个头,不少人鼓动她去当模特,她也动了心思,先退了学还没找到当模特的路子,先有公司要她了。那都是她父母对外的话。她其实是遇到了一个男人,年龄只比她父亲小一点,男人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全国走走,她说愿意,于是十六岁就成了某男人的女人,十年的时间杜颜不知道没钱的滋味。男人是某医院的院长,先是直接给杜颜钱花,后来肥水不流外人田介绍杜颜去做医药代表,也算是给杜颜一个能见人的身份。十年的时间,杜颜过着不同寻常的生活,她一点点的清醒,同那男人结婚的可能性为零,不是她不肯,是那男人家族事业各方面都不可能。杜颜开始厌倦了,她想结婚想光明的做人。
  至于杜颜对父母的态度与此事有相当大的关系,当年杜颜的父母不但默许了那个男人,还多次找男人去拿钱。他们俩都好打麻将赌钱,家里基本除了床上的铺盖什么都没有。不然我怎么会随便跟人走,他们也想少喂一张嘴。杜颜说到这里吸了吸鼻子一下哭了起来。
  公厕是杜颜出钱给他们承包了下来,也给他们了一句死话,以后不会再给一分钱,俩人为吃饱肚子才断了麻将,整天守在那里。
  阿金心里的迷团一个个被解开,心也被一下下撕出无数个洞,风呼呼的灌进来。雨一直保持强劲的趁势下着,外面拍打防盗门的声音也保持着强劲。杜颜的车停在楼下,她没法造不在家的假象。车是他给的,房是他买的。阿金同杜颜都背向窗坐在卧室的床上,他的手一直不自觉的摩挲着下面雪白的毯子,手感像极了兔子的毛皮,而且还是活生生的兔子,杜颜的话闭他的手也停了下来,他真想手下是只活兔子,那他现在一定活活的掐死它。天色越来越暗,杜颜的哭声下雨声和敲门声,几个声音生生对阿金进行五马分尸,阿金呆坐了不知多久,大脑一片空白,猛然起身快步出去打开了门,这几个声音至少得停下来一个,他快要崩溃了。他还没看清是什么人,迎面便得到了一拳。一场混战在黑暗里,是两个年轻男人,直到杜颜疯狂的摔砸屋里所有的玻璃制品,两个年轻男人才住了手,他们指着阿金让他放明白点,别动不该动的东西。电影里的一幕竟在阿金这样一个小人物的生活里上演了,阿金坐在地上不由的笑了起来,屋里太黑流了泪也不会被看到。
  阿金,来给你哥修下头发。两个年龄在三四十岁却衣着前卫的男人大声叫着推门进来,走在前的走近阿金扯了扯阿金的衣袖说这衣服挺好,要不也去整件穿上。阿金呵呵地笑着说自己衣服不值钱,让他们这样的大老板穿上掉价。男人作势要打阿金,阿金笑着闪到一边去,跟他们说这几天只洗头焗油,不剪发,要不嫌弃就让徒弟练练手,男人不解问为什么,阿金抬了下手说,筋错位了没法动剪刀。问什么时候才能好,阿金回答再过三四天估计就没问题了。俩男人走了,说他们尊贵的脑袋只许阿金一个人动。
  女人在座位上听到了他们的话,惊诧地转过头看阿金的手,你怎么了?去医院了吗?要不你明天来我们医院吧,来找我,我给你找个好医生看看。没关系,都快好了,再有两天就好。阿金忙向她摆了摆手。
  医院两个字现在长了刺,阿金听不得。那天他什么话都没说,回到家后竟找不到血迹,外面的雨水帮他冲干净了。两人一周没见面,杜颜的店门上贴出了转让。一场梦结束了,阿金结束的次数多了,唯这次让他不甘心。一个人被打皮肉痛是小事,耻辱这口气难以咽下。徒弟同隔壁的女店员悄悄说,师傅快崩溃了。女店员堵起嘴笑着说,女气的男人崩溃了也不过是大哭一场。徒弟干笑两声转身走了,只想嫁个出租车司机的女店员,判断力不会比一辆出租车长出多少。阿金打电话给杜颜,只一句话,我们结婚,或者让他们来打死我。说这话的时候,阿金的脑海里没有出现过关于爱情类的任何字眼。几天后男人也同意放手了,他毕竟不是黑社会,何况杜颜已铁了心。
  天开始转凉了,稍带着让很多东西都在转凉。阿金按揭买下了结婚的新房,他们却忽然的要求再给他们一个月时间,是那男人的要求,大概是车和房使他觉着他有权提要求。
  阿金交叉着十指互相摩挲着站在女人的身后,女人的脸不对称,其实多数人的脸都不对称,女人的清秀就这样被打了很大折扣,阿金让徒弟给女人的头发上发用精华素,这额外的赠送是他临时做的决定。女人微微向左倾斜的五官使他觉着与他过去的二十年有莫名的关联,同样的不平,不圆满,不如意而又要努力向前。女人微微露出欣喜之色,脸也有几分红了。阿金笑了笑转过身去,他的手指被自己弄痛了。杜颜整整哭了两天,使阿金觉着是自己在狠心拆散他们。几天前胖老板看了阿金还肿着的手,说值得。阿金诧异,胖老板接着说,杜颜总有个几十万吧。说完他挤了下眼,又去招呼着找人打牌去了。阿金的脸色变了变,没人看见。
  昨晚男人打电话给阿金,他说他只要求一夜,最后一夜,然后会有一笔不小数目的钱存进阿金的账户,足够他们俩离开这里从头再来。
  女人站起身来转了转头最后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掏出钱递给阿金,阿金示意徒弟把钱收了。女人说,记得下次给我修个新发型。她的笑容里有羞涩,是小的羞涩,属于这座小城的羞涩。阿金说,好的,一定,拉开门将女人送出去。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3 23:21: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一夜,阿金无声地念叨着这几个字。他站在玻璃门内,玻璃门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清晰可见抹布擦出的一道道水珠痕迹,还有一些纤维碎屑,这些在太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看不见。他的脸被太阳光染了一层淡淡地秋黄,他望着遥远处,分不清那的天空是蓝还是灰。  
发表于 2007-11-22 13:26: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有空,偶还要把《教父》再看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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