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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 href="mailto:fiona7577@163.net?subject=读者反馈">fiona</a><br/><br/> 我记得那天的风很大,是贵阳秋天特有的打卷的风,温和但执著的在<br/>外婆家的瓦房上发出呼呼的声音。我就被那样的声音从午睡中唤醒,以后<br/>每到那样的天气,我就会想起那么一个下午。<br/><br/> 那应该是记忆中最早的关于自由的记忆了,所有的大人们都不在家,<br/>就只有我,还有小我九个月的表弟。我们把家中所有可能找到吃的地方都<br/>找过,没有任何发现东西。而大门又锁上了,想哭一下表示不满,但没有<br/>大人在哭了也是没有用的,我们就只好在后院转来转去,希望找到什么可<br/>以玩的东西。<br/><br/> “有了!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我建议。<br/><br/> “好啊,好啊”,表弟附和,他那时候矮我半个头,是我的小跟班,<br/>不过半年以后他的个子就超过了我,并且再也不屑于和我这样的女孩子混<br/>在一起。<br/><br/> 我们本来要玩“抓特务”或者“斗地主”,但是表弟每次都赖皮不愿<br/>意当特务,哄着他当地主他也不肯当,所以我只好琢磨换点什么来玩。<br/><br/> 我一定从小就特别有创意,所以我后来建议玩的游戏是从来没有人玩<br/>过的“公主和王子”。那个年代里是没有这样小资产阶级情调的书讲公主<br/>和王子的故事的。倒是有不少的小人书讲小英雄怎么样帮叔叔或者阿姨们<br/>揪出公社里暗藏的特务。我关于公主王子的故事全是妈妈凭记忆给我讲的<br/>几个小故事,结合那时候不多的《大众电影》上外国电影的剧照,我开始<br/>想象怎么设计这个游戏。<br/><br/> 游戏怎么玩不要紧,我们先要把服装准备好。<br/><br/> 公主不带耳环就不是真正的公主,而那个物资贫乏的年代,外婆和妈<br/>妈除了一块手表什么装饰品都没有。我灵机一动,在针线包里翻出了所有<br/>的塑料窗帘环,剪开之后一个套一个,可以顺利的夹在耳垂上而不掉下来(<br/>当然有点痛)。我把一些废旧的电线五颜六色的缠在手上权当手镯。一块棉<br/>纱勾的镂空的桌布取下来,如果不注意上面的茶渍和墨水印,其实蛮漂亮<br/>的。用它在头上象蒙古人那样绑了一下,感觉自己非常的漂亮。妈妈有一<br/>个绣花的枕头套,还是结婚的时候,她的同学凑钱送的,有两层镶着蕾丝<br/>的边,我把它拆下来用别针别在腰上,这样只是从前面看的话,很象白色<br/>的裙子。想象中的公主一定是有腰带的,走路的时候腰带会飘起来,在空<br/>中飞舞。我找了外婆用的一块冬天的很长的围巾绑在肚子上,围巾鼓鼓囊<br/>囊的搭拉着,实在是没有我想象的效果,只好放弃了。<br/><br/> 后院里种有很多指甲花,挑些最红的,揉了抹在脸上,每个指甲也涂<br/>完才算数。表弟坚决不涂,就只有让他自生自灭,做个不好看的王子了。<br/><br/> 收拾妥当,我在镜子面前笑嘻嘻的看了一下,非常欣赏自己的杰作。<br/>表弟好象并不喜欢这个游戏,他嘟着嘴,嚷嚷着不好玩。<br/><br/> “好了,好了,马上轮到你了”我说。男孩子是很容易打扮的,我随<br/>手抄起一块单人格子床单,在他的小平头上绕了一圈。然后我找到一个鸡<br/>毛掸子给他,“这个是你的宝剑”<br/><br/> “现在怎么办呢?”王子庄严的挥舞着他的宝剑,问我。<br/><br/> “有特务从外面进来要搞破坏,王子要保护公主”我开始设计情节。<br/><br/> “然后呢?”表弟问我“公主吓得昏倒了”“然后呢?”“王子把公<br/>主背到人民医院(我们家附近的医院)”“然后呢?”“先去了医院再说呀”<br/>我很不耐烦,其实我也不知道然后会怎样。<br/><br/> 表弟对这个游戏好象并不感兴趣,“快点,快点,特务快来了”我一<br/>边催促他,一边伸出我莲藕般浑圆的小手臂,让他背我。表弟勉强地转过<br/>他的小脊梁骨对着我,这是记忆中唯一的一次他背我。我兴致勃勃的环住<br/>他的脖子,曲起双膝。王子憋红了脸,颤颤悠悠的背着我走了两步。<br/><br/> 只听到“哎哟”一声。<br/><br/> 我的可怜的王子就这样背着我这个胖乎乎的高他半个头的公主,狠狠<br/>的摔在了地上!<br/><br/> 记不得有没有被外婆发现那些剪开的窗帘环,也记不得王子后来有没<br/>有告诉外婆他是怎么样摔掉他的一颗牙,甚至记不得有没有有为这些挨打。<br/><br/> 但是记得那样一个下午,还记得那天的风很大,是贵阳秋天特有的打卷的<br/>风,温和但执著的在外婆家的瓦房上发出快乐的呼呼的声音。<br/><br/> 童年就在这风声中慢慢远了,不再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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