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鹤霞 昨日朋友请客,要我点菜,我怯怯地问,有鹤龙湖大闸蟹没?惹来一阵嘲笑。原来,吃蟹的季节早已过去,由此可见,我是多么喜欢吃蟹啊。 我一直以为,吃蟹,那是有钱人的享受。 几年前,我随经理到长沙出差,晚餐时候,他给我点了一只蟹,那是我第一次吃蟹。我不知道怎么吃,又担心经理笑话我乡巴佬,就说我不吃,我吃蟹肚子会痛。经理惊讶过后,连忙把那只蟹往自己身边一拖,拧下蟹腿就忙了起来。他一丁点一丁点地掏吃着蟹腿里的肉,接着又掀开了蟹壳……,那认真劲儿,让我感觉他更适合做外科医生,他为蟹做“剔肉”手术,简直精湛到了极点。经理后来告诉我,那只蟹要两百大块,因为太贵,他只点了一只给我吃。虽然,第一次吃蟹,没有尝到蟹,但我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从那以后,我就向往着再吃一次蟹,也从那以后,我就认为,蟹不是一般的人能够吃得起的。 今年,我到了重庆工作,国庆长假回湘阴,朋友说,秋风起,蟹正肥,中午鹤龙湖,我请客,吃蟹去。有蟹吃,并且是传说中的鹤龙湖大闸蟹!这么好的事,我当然想到了我原来的经理。经理听说我回湘阴了,并且听说我要去鹤龙湖,他电话一挂,就驱车赶来了。 终于直面了真正的鹤龙湖大闸蟹。一盆清蒸蟹,一盆口味蟹,端上桌来,香味扑鼻,让我急不可耐了。我按照经理的手法,一步一步按章作业,可一只蟹腿还没解剖完,桌子上的其他人都笑开了,他们说:“你哪像湖南人吃蟹呀?”我这才注意到,其他人的碗边,已经堆起了高高的蟹壳了,他们那是什么吃法呀,揭开蟹壳一口咬下去,蟹腿根本无需折腾,从腿尖咬到腿根,蟹肉就全部被赶到嘴里了,原来这蟹的吃法早已革新,效率倍增了。只有我经理,还是那么精细地解剖着。我才想起,经理上海人,上海人吃蟹可是一绝的呀。 我也学着朋友的模样,果然进度大增,不但上手了,还学会了比较,觉得清蒸的更好吃,原汁原味鲜香至极。这次吃蟹,吃掉了上千元,我再次确信了,吃蟹,是奢侈的享受。 朋友为了让我吃个够,临走时,她买了十斤蟹送给我,如此贵重之物,我哪敢轻易接受?可付钱的时候,却发现,原来,蟹也不是很贵,十斤,五百元。 想吃蟹,就要学会加工。饭桌上正好有一位嗜蟹之人,他自告奋勇告诉我如何清蒸:用牙刷把蟹刷干净,放入高压锅中,滴上几滴白醋,撒上几片生姜,从上火到端开,八分钟即可。 于是回家依样画葫芦。哪知刷第一只蟹,我的手指就被它钳出血来了,心里直埋怨那位仁兄没讲清楚,刷蟹一定要带手套。接下来,入锅,滴醋,切生姜,刚准备盖盖,还是犹豫再三,加了一杯水。八分钟才上气,再过了八分钟后,端锅,开盖,却发现锅底竟然有一层黄汤,原来,蟹黄都被蒸出来流到水里去了。真后悔呀,那杯水坏了我的好事,暴殄了天物。 再次蒸蟹,就不再加水了,因为蟹的身体里是富含水分的,八分钟时间,蟹身体里的水分刚好把自己蒸熟,蟹黄也不会流出来,鲜香美味全部保留在身体里。只是,将高压锅上火的时候,蟹在锅子里挣扎,那吱吱嘎嘎的声音,让人心里不得好受。后来,我就想出来一个法子,将锅上火之前,为这些生灵们念一段往生咒。再后来,吃得多了,我就发现,念过往生咒的蟹,味道会更好。这人啊,又想食美味,又想不杀生,两者权衡,往往还是欲望占了上风。 学会了清蒸蟹,我急忙把经验发到微博里给网友分享,却引起了杭州一位作家朋友的强烈反对,那位作家朋友批评我的做法是整个儿在浪费,他要我去参考丰子恺的散文《吃蟹》。可是,我把丰大师的散文从头到尾读了几遍,只发现了老先生讲述他父亲如何吃蟹,只字不提蒸蟹的法子。我回复那位作家朋友:大凡男人都只管吃的,如何蒸蟹,好像只是女人们的事。没过几天,作家朋友告诉我,他根据我的微博蒸蟹,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些年一直都是整个儿在浪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