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写给远在天堂母亲的信

陈立军

一封写给远在天堂母亲的信
作者；陈立军  

    我最最最敬爱的母亲大人：您老人家在天堂过得还好吗？
    这是做儿子的第一次给您老人家写信，因为在您生前，做儿子的从来没有向您老人家写过信。要不是今天是母亲节，枫网论坛号召我们向远在天堂的母亲写封信，也许我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向您老人家写封信。
    妈妈：自您在43年前撒手人寰，离我们而去，但儿子还清楚地记得您当时离我们而去那一时半刻的情景。
    那是1971年夏天的一个早晨，您老人家突患脑溢血病被父亲和姐姐紧急送往湘阴县中医院急救室抢救。当时我正在我的工作单位湘阴县运输人民公社造船厂上班，接到父亲说您老人家病危的电话后，立即跑了近十华里的路赶到县城的湘阴县中医院急救室。
    当我心急如火赶到湘阴县中医院急救室后，医师已经停止了对您老人家的抢救工作，正在向我父亲交待说：“这种病在目前医疗条件下，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即使挽救了生命，但也可以导致全身瘫痪等严重后遗症，甚至是植物人。你们还是尽早准备后事吧。”
    听完医生和父亲的对话后，我的脑袋就如同五雷轰顶一样，仿佛整个天已经塌下来了。
    我焦急地来到您老人家的病床前，一边大声地呼唤着您：“妈妈！妈妈！您醒醒呀！”一边用手紧紧地抓住您的双手，并不时地抚摸着您当时还在强有力跳动着的脉搏。一直到您的脉搏由强到弱，然后到再也感觉不到您的脉搏还在跳动时止。我才真正意识到，我最最最敬爱的母亲已经永远地离我们而去了。顿时，我悲痛的眼泪如泉水般地涌了出来，但我仍然紧紧抓住您当时尚有余温的双手，久久不愿松开，一直到我父亲叫我赶快去找副担架将您老人家抬回家去时，我才依依不舍，极不情愿地松开了您那双已经逐渐冰凉的双手。
    妈妈：您虽然远离我们而去已经整整43年了，但您那一张慈眉善目的面孔，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
    妈妈：我躺在您怀里吃奶的幼童之事，恕我因当时年龄太小而没有留下任何点滴的记忆。但至今我还依稀记得我在五岁之前您老人家对我们子女的启蒙教育和从严要求。
    您老人家因小时候家庭穷困，从未上过一天学，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文盲。文盲得连您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父亲也和您一样，小时候从未读过一天书。
    我虽然出身在您老人家和父亲这样一个从未受过文化教育的家庭中。但您老人家和父亲对我们子女的家庭教育却十分严格。其教育方法，也就自然少不了老一辈那套“人穷志不穷”和“棍棒底下出好人”以及“勤俭持家、勤俭节约”和“做诚实人、办老实事”等，那套最直接但又最朴素的家庭教育了。
    妈妈：我记得小时候，您老人家和父亲对我们子女教育得最多的就是“不准吃人家的东西、不准拿人家东西，和不准偷人家的东西”。其中“不准吃人家的东西，”教育则最直接了当和立竿见影。也就是不管是邻居，还是熟人或者是亲戚，凡是人家给你吃的东西，未经您老人家和父亲的允许，我们一律不准接和吃，否则就要挨打和罚跪。就连已到吃饭的时候，您老人家和父亲都不在家，邻居家或者是亲戚熟人看到我们在挨饿，而送来饭菜给我们吃。但我们没有得到您老人家和父亲的允许，是绝对不敢吃的。如果吃了，不管是被您老人家和父亲知道了，我们均要被您老人家和父亲打骂一顿。
    妈妈：我还记得，仅仅为“不准吃人家的东西”教育这一条，您老人家和父亲还常常与邻居，或一些亲戚朋友闹得不可开交，甚至伤了和气。但您老人家和父亲绝对坚持这一条而不放弃，因此导致我小时候，虽然在家里吃不饱，但绝不准接受您老人家和父亲亲戚朋友馈送，而不知挨了多少饿。
    妈妈：我还记得，“不准拿人家东西，和不准偷人家的东西”教育，则您老人家和父亲还有许多小道理对我们讲。什么“小来偷针，大来偷金”啦，什么“吃人家东西嘴软、拿人家东西手软”啦等等。

    妈妈：我还清楚地记得我五岁那年，有一次在玩耍时，在地上捡到了二分钱，于是我拿着这二分钱，瞒着您老人家和父亲到街上买糖果吃了，此事被我父亲发现后，硬说那二分钱是我偷的，而不问青红皂白把我狠狠地打了一顿，并被罚跪了整整两个多小时。甚至到吃晚饭时，还不准我起来吃饭。后来还是您老人家向父亲求情，并强行把我拉起来，我才吃了晚饭。

    妈妈：在您老人家面前撒娇是做儿子的天性。小时候我曾经无数次在您老人家面前和躺在您怀里撒娇，但至今我还依稀记得我最后一次躺在您怀里撒娇的情景。
    那是1960年刚满8岁时所过的大年除夕，那时候我们家里很穷，连吃饭都吃不饱，就更谈不上可以吃上肉了。当时社会上流传一句俗话：大人望插田，细伢子望过年。其意思就是说成年人一年到头盼望的是一年有个好收成，小孩子即未成年人则一年到头盼过年，因为过年才能在饭桌上有好东西吃。也正如俗话所说的，当时作为细伢子的我总是盼啊盼！非常渴望盼到过年这一天，家里不仅有好东西吃，而且我爸爸妈妈和他们的亲戚朋友还会给我送压岁钱。我盼啊盼，好不容易真的盼到了过年这一天。1960年大年除夕这一天，我爸爸天刚亮就堤着一个当时用竹篾织的一个大菜篮子到集市上去采购过年的物资。去了许久还没有回来，于是我就站在家门口等呀等，好不容易等到我爸爸从集市采购过年物资回来了，我迫不及待地接过我爸爸的菜篮子，迅速在菜篮子内翻起来，呀！菜篮子内不仅有大约二斤重的一块鲜肉，还有一条活鲜鲜的鲤鱼，当我看到我平常连做梦都想吃的鱼和肉时，我简直就像一只久困在沙漠中骆驼突然见到了绿洲一样，真高兴的心情是不言而喻的，然而最让我高兴的是菜篮子内还有我平常很难吃得到，但我又最喜欢吃的莆吉（又名马蹄）。于是我立即从菜篮子内拿出几颗莆吉，连洗都没有洗就放到嘴里吃了起来。
   
    这一年的大年三十，家里还真热闹，一些平时见不到的我爸爸和您老人家的亲戚朋友络绎不绝地来到我家串门子和向我爸爸和您老人家拜年或互致新年的祝福语，来的时候总要带些用草纸包着的诸于小花片（一种油炸的用面粉做成的小食品），猫屎筒（一种外形像猫屎一样的用面粉做成的小食品）等小食品作为礼物送给我们小孩子吃，但我爸爸和您老人家是从不允许我和我的姐妹们打开这些食品的包装和拿这些食品吃，因为爸爸和您老人家还要将这些食品同样去回送给这些到我家送礼物的亲戚朋友，所以爸爸和您老人家绝对不允许我们兄妹破坏和偷食这些食品的。最让我记忆犹新的是，这些前来我家串门子的我爸爸和您老人家的亲戚朋友中最铁的亲亲戚朋友有在临走时还要塞一至两元现金作为压岁钱放在我的口袋中，就这样大年三十这一天下来，我口袋中陆陆续续被我爸爸和您老人家的亲戚朋友塞了有近二十元现金作为压岁钱，这可真让我高兴了一阵子，心想我有了这二十元压岁钱，明天我就可以去新华书店购买一整套那我朝思暮想的《十万个为什么》书来阅读了。然而好景不长，正当我沉浸在我口袋中有二十元压岁钱，明天就可以去新华书店购买那本《十万个为什么》书的兴高采烈之心情中时，晚上吃年饭的时刻到了，正当我们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准备吃一年一度最让人难忘的年夜饭时，我爸爸开口说话了：“军伢子，快把刚才叔叔伯伯塞到你口袋中的压岁钱拿出来给我，如果不拿给我就别想吃饭。”我撅起个小嘴巴连声说：“不！不！这是叔叔伯伯送给我的压岁钱，我明天还要去买书呢” ？我爸爸听我回答说明天还要去买书，立刻急了，操起吃饭的筷子就朝我的头上打来，我立刻哭了起来，这时您老人家已将做好了年夜饭端了上来，您老人家见我哭个不停，就一把把我搂在怀里劝我说：“军伢子，别哭了，快把今天叔叔伯伯送给你的压岁钱给爸爸，因为这些叔叔伯伯送给你的压岁钱不是我们自己的钱，你爸爸今天晚上还要去还给人家的呀。您老人家一边劝说我把压岁钱交给爸爸，一边责怪我爸爸不应该在吃年夜饭时用筷子打我，我听了您老人家的话后，不但不想把我已经到手的压岁钱交给爸爸，而且还躺在您的怀里哭得更加厉害了，并且对着爸爸大声叫嚷道：叔叔伯伯送给你的压岁钱我凭什么要交给你？我就是要用这些压岁钱明天去买《十万个为什么》。我爸爸见我敢和他做父亲的大声叫嚷，于是他气更加大了，心也更急了，顺手抓起身旁的一根扫竹棍，劈头盖脸就朝我打来，好在您老人家挡我在前面，我爸爸这一竹棍才没有打着我。我还从来没有发现爸爸生过如此大的气和有过如此般凶神恶煞般的模样。见此情景，我已经明白这二十多元压岁钱是很难保住了，但为了那套令我朝思暮想的《十万个为什么》书，我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和爸爸以及和您老人家顶下去，于是我利用我小孩子的特性，干脆在爸爸和您老人家面前撒起娇来，我躺在您的怀一个劲地哭呀哭，并说：如果爸爸妈妈不答应帮我买一整套《十万个为什么》书，我就不吃饭。我爸爸见我躺在您的怀里撒娇哭个不停，也就将计就计地对您老人家和姐姐妹妹们说：快吃饭和莱，军伢子要哭就让他哭过饱，反正今天晚上任何人也不准留饭和莱给军伢子吃。这时您老人家赶忙过来打圆场，您一边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一边从桌上夹了一片红烧肉放到我嘴里劝我道：军伢子，快听话，把今天叔叔伯伯送给你的压岁钱交给爸爸，不然的话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肉和鱼都会被你姐姐妹妹吃光，你想买的那套《十万个为什么》书，待过完年后妈妈赚了钱保证帮你买。当我听到我最喜欢吃的红烧肉和鱼都会被我姐姐妹妹吃光时，马上想到刚才我妈妈特意放到我嘴里的那片红烧肉简直是太好吃了。那留在嘴里的红烧肉残香简直是太诱人了。于是我立即停止了在爸爸和您老人家面前撒娇的哭声，愤愤地将口袋中的二十多元压岁钱交给了爸爸，然后正襟危坐地坐到火炉边，夹起桌子上的鱼和肉，狼吞虎咽地大口大口吃起来。
    妈妈：我也清楚地记得，在我们国家最困难的时候，我们全家的计划口粮总是不够吃，但您老人家和父亲为了几个子女不饿着，总是自己忍饥挨饿，也要将家里少得可怜的粮食，给我们姊妹吃。特别是您老人家常常饿得爬不起床，所以您老人家身体一直不好，没有活到五十岁就因病逝世了。
    妈妈：您老人家离我们而去时，我还不满二十岁，还没有结婚和初为人父，所以还不懂得报恩和尽孝，因此我还来不及为您老人家尽孝和报恩。
    后来我们姊妹都相继长大并成家立业。但每当我回忆起，我的童少年时代所过苦日子的时候，就情不自禁地想起您老人家和父亲，为我们子女所受的苦难而常常泪流满面。特别是当您老人家和父亲都不在人世后，每当我想到自己在您老人家和父亲，生前没有尽到最大孝心，没有报答您老人家和父亲对我的养育之恩时，就忍不住伤心得热泪盈眶和深深自责。
    所以我深信：“百善孝为先”和报恩首先要“报父母之恩”是有其深刻道理的，并且尽孝和报恩是有—定时效性的。因为父母的恩情不仅只是养育之恩，而是那种可怜天下父母心，所共有的对子女的宽杯和期望之恩，是做子女一辈子也报恩不完的，同时也是需要及时去报恩的，否则当你想去报恩时，你却来不及或者无法去报恩了。就象我现在一样，早已经失去了您老人家和父亲，而又想去为您老人家和父亲尽孝和报恩时，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最后祝您老人家和父亲在天堂生活得美满幸福！
      此致
敬礼
                                              您的儿子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