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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微微安

[转载]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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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17 14:06:00 | 显示全部楼层

凉生,对不起(1)

班主任莫名丢失的十元钱,让凉生在魏家坪的生活彻底的灰白,他只是一再重复,说那钱是他自己,但是从哪里来的,他却交待不出。

  父亲脸上的皱纹仿佛用痛苦雕刻成一般,他抖着嗓子喊凉生,你过来。

  凉生就乖乖的走到他面前,父亲用全身的力气撞向凉生,他痛苦的嘶吼着,我没生你这样的儿子!

  就这样,凉生和残疾了的父亲一同躺在院子里,一同躺在班主任脚下。班主任有些讪讪,说了两句,小孩子,可以慢慢教育的,然后离开。

  我扶起凉生,看着倒在地上的父亲,冷淡的笑,离开。凉生抱着父亲哭。

  夜里,同凉生一起在屋顶上看星星,我问他,那钱是不是偷的?

  凉生伸出手,上面布满层层的水泡。那时,我才知道,凉生为了让我能参加春游,每天夜里都会偷偷出门,独自一个人爬到废弃已久的煤矿里,挖出满满两担煤,后半夜里挑着两担煤,走长长一端寂静的山路,赶早到镇上的早市上买。这便是为什么那些夜里我总听不到他的呼吸声。而他怕挖煤违法,所以不敢跟老师分辨。

  我小心的摩挲着他的手,问,还疼吗?

  他摇头,说不疼。

  我问他,你一个人在废矿井里,不怕吗?

  他点头,说怕。

  我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星光下,我们两个人并排坐在屋顶上,黑色的脑袋像两只顽强生长着的冬菇。

  放学路上,由于下过很大的雨,地面上形成一些浅流,我一步一步的小心前行,凉生不停的提示我,让我小心。

  北小武说,我靠,姜生,我怎么记得以前你淌这些水湾时痛快的就跟只大蛤蟆似的,什么时候淑女成王八了?

  其实,我不想讨厌北小武,只是他老这么骂骂咧咧的,我确实难以适应。正当我想对北小武说几句什么话,却遇见了何满厚,他似乎刚从我家的方向来走过来,上下打量着凉生,说我怎么看不出你也会偷东摸西啊?

  北小武说,你的屁股忘了疼了是吧?

  北小武的话让我的胃翻江倒海的难受起来,我拉着凉生就走。我说,哥,咱不理他!

  这天夜里,对我无疑是恐惧异常的,母亲竟然半夜醒来突发的咯血,血色大片大片的晕开在被子上,我惊恐的想喊凉生,却被母亲制止住了,她的手捂住我的嘴巴,指尖冰凉。她不停的咳嗽,不停的喘息。

  我突然想起,何满厚昨天似乎来过我们家里,我说,妈,何满厚来干吗了?他又欺负你了吗?

  母亲平息住呼吸,说,不早了,姜生,快睡吧。

  从那天起,我开始抢着帮母亲做家务和农活,我固执的认为,自己多做一点,她就可以减少一根白发,多一份健康。而母亲却不让我沾手,她是那样固执的不让我碰任何的粗活。我不知道她的内心在和什么较劲。或者在她卑微的内心中,那个知书达理的女记者,是一把尖锐的刀,粉碎了她做为女人最低微的要求。她不想再让自己的女儿重蹈她的覆辙,她宁愿自己粉碎,也要让我有一双城市女孩纤长的手!可以骄傲的活着。这样的话,她说不出,但我读得出。

  我是魏家坪唯一没下过地的女孩,我是魏家坪唯一脸上没有“红二团”的女孩,我是魏家坪唯一手脚纤长的女孩。而我的母亲却是魏家坪最不幸福的女人。即使在病里,她都不停的操劳,试图遗忘那些屈辱和伤害。看着她日渐孱弱的身体,我的心都在碎裂。

  早晨我帮她拎水却被她生硬的夺下水桶,她说,这不是你该干的。声音冷淡毫无感情。我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可能将要失去她,我从来没想过,如果失去了她我该如何生活?

  我偷偷躲在墙根哭,此时的小咪已经是一只老猫了。我仍旧叫它小咪,它仍旧在我伤心难过的时候陪在我脚下。

  凉生从外面担水回来,见到我哭,就拉住我,说,姜生,怎么又哭鼻子啊?谁欺负你了,你跟哥说。

  我不肯看他,只是哭。

  凉生知道我的心思,便放下水,小声安慰我,姜生,你别为妈妈难过,好吗?

  我猛地推开凉生的手,我说,凉生,如果没有你妈,我妈不会活成这个样子!你是谁的儿子?你别这么假惺惺!

 楼主| 发表于 2007-4-17 14:06:00 | 显示全部楼层

凉生,对不起(2)

凉生愣在一边,他手里拿着刚摘下的酸枣,满满的一小把,紧紧握在手里。半天,他才缓过神来,拉过我的手,把酸枣放在我手里,一句话没说,担起水走进屋子。

  掌心的酸枣在阳光下闪亮,刺得我眼睛发胀,我抱着小咪,呜呜的哭。

  这时北小武进了门,他一见我这样,就喊,姜生,你家的猫死啦,你哭成这样?

  我生气,捶起拳头打他,一颗酸枣从我掌心蹦出,落在地上。

  北小武迅速捡起,放入嘴中,说,哎呀,奶奶的姜生,因为你这小狐狸,我可好几年没吃这玩意了!凉生真是脑子进了水,不过,能每条枣枝上刻字,也算他本事。

  北小武的话让我心酸不已,两年前的影像不停的晃在眼前——酸枣丛处的绿地上,那个眉眼清秀的少年蜷缩着睡着,露水浸湿他单薄的衣裳,黏润着他柔软的发,他疲倦的睡着了,脸上却有一种满足的笑。他用尽心力在那些褐色的枝条上刻着:姜生的酸枣树。

  他说,从此,这些酸枣树都是你的了。

  他还说,哥哥现在没法让姜生吃上荷包蛋,吃上红烧肉,不能让你连酸枣都吃不上啊。

  我跑进屋子,凉生站在水缸前,肩膀悄无声息的抽动着。我紧紧拉住凉生的衣角,紧紧的拉住,什么话也不说。

  当我同凉生只剩下忧伤时,我们发现除了努力的离开这个背负太多灰色记忆的魏家坪,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似乎,只有离开了魏家坪,那些横亘在心上的巨石才能消失。

  我和凉生别无选择的走上了用功读书的道路,而彼时,北小武却因自己老爸几年前突然暴富而可以放心的堕落,而不愁没人为他买单。

 楼主| 发表于 2007-4-17 14:07:00 | 显示全部楼层

姜生,哥哥会有办法的

两年后,优异的成绩让我与凉生一同被一所市重点高中录取。

  面对高额的学费,母亲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傻傻的看着天空。说,燕子都回来了。

  十五岁的我,望着凉生,眼睛透着伤,我说,哥,你上吧,我不上了,我供你。

  凉生拍拍我的脑袋,傻丫头啊,哥哥会有办法的。

  中考后的夏季,每一个夜,都异常闷热,我睡不着,半夜走到凉生门前,我喊他,哥。却无人应声。我悄悄推开房门,却不见凉生的影子。我的心一阵酸,他又去了那废弃的煤矿了吧。

  凉生两个月的辛劳,终于拼凑出了我们的学费。收拾行李的时候,凉生执意要带上那罐从未开花的生姜,北小武就像颗空投的炸弹一样,飞进我们家院子,他说,姜生凉生,我北小武跟你兄妹俩一个学校。

  我对着他冷笑,北小武,你那暴发户老爹可真神通广大啊。给你砸了多少钱,才把你这棵地瓜花变成白牡丹啊。

  北小武说,奶奶的,姜生,你长得倒是越来越好看,就是嘴巴也越来越臭!看来何满厚的屁股对你的影响还真大!

  然后北小武又转身对凉生说,明天我爸开车送我去学校,捎着你俩吧。

  凉生点头。

  北小武走后,我跟凉生说,我说北小武就是这副德性,什么都想要跟你一样,可他行吗?

  凉生说,怎么不行啊?他爸爸不是多年前就发大财了吗?

  我伸伸舌头,心想,原来,凉生这样清凉的孩子,也认为有钱能使磨推鬼啊!

  第二天,北小武他爹,开着车把我们仨送到学校报名。北小武那天穿得跟归国华侨一样,跟他爹站一起就像兄弟俩,而我跟凉生就像被这兄弟俩拐卖的儿童。

  下车后,我站在学校门口,像一棵初生的小草一样无措。凉生站在我身后,他说,世界是这么大!姜生,我们要争气!

  北小武也晃到我们眼前,说,是啊,姜生,你要争气!给咱魏家坪勾引回一个好女婿啊。

  凉生淡淡的瞟了他一眼。我怒气冲冲的追打北小武,北小武抱头鼠窜。

  我们的高中又这样张牙舞爪的开始了。但是,我很快乐,因为再也不会有人对凉生翻白眼,再也不会有人骂他私生子,从此,他只是这所学校里一个单纯无忧的漂亮少年了。

  北小武他爹陪我们交完钱,整理好宿舍,然后带着我们去了一个极好的酒店吃了一顿,他晃着酒杯对凉生说,凉生,今天起,北叔就是你干爹了,只要你保证能给干爹好好学,将来给干爹考个清华北大什么的,你以后的学费,干爹就全包了!

  我偷偷对北小武说,看到了没,正牌儿子没出息,你爹就造假,花花肠子可真不少,呵呵。我说的花花肠子还指魏家坪传得沸沸扬扬的关于北叔发财后,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的事。当然,这是北小武她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做的宣传。北小武眼露凶光,小手在桌下轻轻一捏,掐在我腿上,疼得我直冒眼泪,上半身却又得做淑女装,微笑着看着他们仨。

  凉生问我,姜生,你怎么哭了?

  我连忙吃了一块辣子鸡,我说,没事,给辣的。

  北叔又接回话去,指着我对凉生说,哦,还有姜生,以后你们俩的学费生活费,北叔全给你们付了!以后我们家小武有肉吃,你们就不会啃骨头!然后,又转头对北小武说,不许回去跟你妈说哈。

  北小武点头,贼贼的笑,爸,你就放心,没有钞票堵不住的嘴!

  只是凉生,没有喊他干爹。

  北叔走的时候,把一包东西留给凉生。打开后才发现,那是凉生用来交我们学费的零钞。北小武他爹交钱时看了心酸,就拿自己的钱给我们交上了。

  凉生盯着北小武他爹开车离开,张了张嘴,始终没有喊出那两个字。

 楼主| 发表于 2007-4-17 14:08:00 | 显示全部楼层

北小武与凉生的金陵事变(1)

开学之后,是长达一个周的军训。太阳集团也作出了高度的配合,不出一个月,我们便成了标准的南非土著。但是,凉生的皮肤还是那样的白净。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北小武说,凉生,你要是女孩,姜生这样的货色就只能属于半成品了,我决不会对她再看一眼的,我这辈子就追你!

  凉生皱起眉头,说北小武你少恶心人了。

  我连声说,可不是吗,两个大男生,惺惺相惜的,恶心死人了。

  北小武抱着面碗,看了我一眼,姜生,说你长得像半成品,你八成是不甘心了吧。不过,姜生,就咱俩人青梅竹马的郎情妾意,你就是原材料,你小武哥我也照单全收。

  我不再理睬他,闷着头吃饭。北小武总是跟别人说,我们如何青梅竹马,两情妾意,如何私订终身,情比金坚一类的话,其实他也就是嘴贫,他对我的感情远远没有对他面前那碗面的感情深,所以他一边说着对我的“情深似海”,一边频频“外遇”。

  军训第二天,他看上了我们班一个叫金陵的女孩子。他拉着凉生找到我,说,姜生,我以咱俩郎情妾意的感情发誓,我对你们班那个叫金陵的妞一见钟情了。

  当时,我还不知道谁叫金陵,是什么模样。北小武就滔滔不绝的给我描述,他说,你看你们队伍里,那个柳叶眉,杏核眼,皮肤白白,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那个就是。

  我说,哦,知道了。可就算我愿意同你郎情妾意,人家金陵也未必愿意跟你一见钟情啊。

  北小武说,姜生,我发誓你保证你的正室夫人地位保持五十年不动摇,你就帮我介绍一下吧。

  凉生笑,北小武啊,你还是动摇了我们家姜生的正室地位吧,或许她还能帮你。

  我去找金陵的时候,面对这那个满眼纯净的女孩,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十恶不赦的皮条客。所以我没让她说一句话,就将自己要表达的意思一气说了出来,我说,一个叫北小武的男孩看上你了,他托我来告诉你一声。至于他什么样子,昨天你也该看到了,他来找过我……

  金陵扑闪着晶亮的眼睛,脸红彤彤的,她说,那你让他自己来找我吧。

  我将这个胜利的喜讯带给了北小武,北小武高兴的利害,当天下午带着我和凉生去了肯德基说是要大摆宴席请我和凉生大吃一顿。

  进门后,北小武欢天喜地的去点餐。

  嘶嘶的冷气中,我正构思着,吃鸡翅膀的时候该从何处下口,或者吃汉堡的时候该用那两个手指捏住;凉生在对面坐着,笑咪咪的点了一下我的鼻子,说,姜生,你真馋。

  我冲他鬼笑。凉生是那样的了解我的馋,说到馋,我不免想起了我家的小咪,我想可能因为跟这只猫混久了,人也变成了馋猫儿吧。

  抬头时,北小武端着一个盘子走来了,放到桌上,说,来,快吃吧!

  我一看,盘子里面静静的盛着一杯小可,两杯免费白水。我抬头,北小武那张热情洋溢的大脸正好排满我的眼前。

  我说,北小武,这就是大摆宴席啊?

  北小武说,姜生,给你可乐喝就不错了,你少得瑟,人家金陵本来就看上我了,并不是你的功劳啊。我得精打细算了,不多久,我和金陵得结婚吧,得生孩子吧,得养家糊口吧……

  凉生没理他,径直走到前台。我像小猫一样跟过去,我看着海报上的餐点,对凉生小声说,哥,好贵啊,我不吃了。

  凉生犹豫了很久,后面排队的人开始不耐烦,嘴里嘟嘟嚷嚷,要凉生点餐快一些。

  凉生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零钱,点数了一遍,他说,姜生,咱自己有钱,告诉哥哥,你想吃哪样?

  我看了看,点了一份最便宜的,我说,哥,就要那个胡萝卜面包吧。

  凉生想了一会,将钱仔细放在点餐台前,对服务员说,给我妹妹一个辣汉堡。

  当凉生将那个小小的汉堡托在盘子里,小心翼翼的端着,说,姜生,你有汉堡吃了。

  我们要入座时,一个年轻的女子拦住凉生,她仔细的盯着他,长久,随后莞尔一笑,说了一声,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北小武冲我嘀咕,凉生交桃花运了。

  我对那个女子说,认错人了就算了,没什么事情就走吧,我们还要吃饭呢。

 楼主| 发表于 2007-4-17 14:08:00 | 显示全部楼层

北小武与凉生的金陵事变(2)

那个女子淡淡一笑,看着我,还有我们桌上“丰富”的食物,离开了我们桌前。

  不多久,她就端着满满两份全家桶放到我们桌上,冲我们很温柔的笑,细腻的皮肤在衣服的珠光片映衬下美丽异常,她说,我叫宁信,安宁的宁,信任的信,就住在这附近,你们如果需要什么帮助,就给我电话。说完,将一张名片放在桌上,看了凉生一眼就离开了,湖蓝色的雪纺吊带裙如同一眼清泉,缓缓侵占了我们的整个夏季。

  北小武将那张名片揣到自己衣兜里,他说,姜生,凉生,别嫌我小气啊,我的钱包昨晚在宿舍不知被谁偷去了。

  我吃惊的看着北小武,我说,学校里也有小偷?

  北小武说,姜生,你看你,太单纯了吧,学校里也有三六九啊,咱学校里连帮会都有,出个小偷有什么稀罕。

  凉生说,北小武,你快吃饭吧,不是今晚还要约会吗?别在这里吓我们家姜生了。

  北小武说,反正你们俩住宿舍的时候要小心。到时,别说武哥我没提醒你们。

  北小武在肯德基里自封武哥,可约会后回来整个人成了武大郎。

  他跟我说,奶奶的姜生,金陵看上的是你哥,你今天是给我做媒还是给你哥做媒呢?

  我就笑,我说怪不得,人家答应得那么痛快,看来还是我哥的魅力大。

  北小武为此,一个周不理凉生,每天半夜爬宿舍楼顶唱歌,见了谁都说自己失恋了。到处扬言,要跟凉生决斗。

  结果凉生用一只伊利小布丁就将他收买了,两个人在操场上走了一圈,我坐在石阶上远远看着,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他们走近时,北小武说了一句至理名言:他说,爱情有什么味道,还不如一只小布丁

 楼主| 发表于 2007-4-17 14:09:00 | 显示全部楼层

姜生,做排骨还是乳猪?

军训过后,北小武进的是艺术班。不多久,他就有了流浪者的气质,衣服和饰品离不开重金属和涂鸦。看得我心里乱糟糟的。

  真奇怪,学校总让我们普通班的学生注意衣着,却从来不干涉艺术班的生活,后来才知道,艺术这件事,都是钱砸出来的,艺术班的孩子都是有钱的孩子。

  我们仨在不同的楼层,每次都是北小武下来喊我,我们再一起去一楼喊凉生。后来,我的虚荣心渐长,觉得一个男生在班门前喊我不过瘾,就跟他们商议了另一套措施,北小武先去一楼喊凉生,然后他们再一起到二楼喊我。

  北小武一甩他的猫王头,说,姜生,奶奶的,你有大脑没?会不会统筹安排?下去上来,你想折腾死我?我下来喊你,凉生上来喊你,然后再一起走不就是了。奶奶的,你秀豆了。

  北小武一顿奶奶的分析让我很难过,因为平时他的数学总是在10分线徘徊的人,怎么现实中却这么牛起来了?

  凉生笑,姜生,我们一起去喊你就是。

  北小武对凉生窃窃,说,你看到没有,你妹妹脑袋开始成熟了,知道虚荣了,奶奶的,怎么身体也不见成熟,还跟个洗衣板似的?

  凉生重重给了他一锤,少编排姜生!她不是你们艺术班的女孩!

  吃饭时,我和凉生打了两份芹菜,北小武端了一份排骨。他看看我们,冲凉生没好气地说,咱爸不是给了我们仨一样的钱吗?凉生,你那么省干吗?用来包小蜜吗?说完,把排骨推到我面前,把芹菜拉到自己眼前。

  凉生不吭声,只是埋头吃饭。

  我把排骨分给凉生和北小武,自己吃了很少。

  吃完饭后,我跟北小武说,金陵跟我一个班。

  北小武擦擦嘴巴说,金陵是谁?

  我笑,北小武大概忘记了几天前他还要死要活的,每天爬到楼顶上鬼哭狼嚎了。凉生用眼睛示意我,少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其实,我倒觉得凉生错了,北小武当时喜欢上了金陵纯属荷尔蒙作祟。

  操场上,北小武倒挂在双杠上,凉生斜坐在草地上,我在一边捉虫子,回忆着魏家坪时的年少时光。

  北小武说,凉生,你不觉得姜生有些营养不良吗?你看她像不像小排骨啊?我怎么觉得捂住脑袋,摸起来绝对跟咱俩没什么两样!

  凉生一把把北小武从双杠上扯下来,挥起拳头,我说让你少对姜生胡言乱语!

  北小武疼得呲牙咧嘴,翻身一脚,踢在凉生小腹上,奶奶的,我他奶奶的不也是关心姜生吗?奶奶的,她不光是你妹妹,也是我妹妹!边说边压在凉生身上挥拳,你凭什么虐待我妹妹,凭什么只让她吃青菜?

  凉生不还手,任凭北小武挥拳头。我一看连忙跑上前,猛推北小武,又锤又打,我说,北小武,你给我下来!泥凭什么欺负凉生!

  凉生不看我,抹了抹嘴角的血,说,姜生,你一边站着去!这里没你的事!

  然后,我就乖乖的站在一边,看他们打架。他们打着打着就打累了,四肢无力的躺在草坪上,不停的喘息。

  凉生有气无力的把头靠向北小武,他说,北小武,那你说,我应该把姜生喂成什么样子的女人?

  北小武斜着脑袋,大口喘息,至少吧,得像我们艺术班里的那些女生,争取看不到脚下的路。

  凉生说,我靠,那不是女人,那是乳猪!

  然后他们就一起笑,阳光铺在草坪上,一片碧绿中透着金黄。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凉生说荤话。

 楼主| 发表于 2007-4-17 14: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矿难,夜色如水(2)

也是那个月光如水的夜,凉生拉着我偷偷回正屋,打来凉的井水,一言不发的给我洗脚。我的脚很小,凉生的手也很小。凉生说,姜生,以后要穿鞋子哦,否则脚会长成船那么大,长大了会没人要的。

  我坐在板凳上笑,说,我不怕,我有凉生,我有哥。

  凉生不说话,把我从板凳上背起,背回睡觉的屋子。

  母亲早已睡着,梦里都有叹息。我就挨着凉生睡下,两颗黑色的小脑袋凑在一起,像两朵顽强生长着的冬菇。

  小咪蜷缩在我身边,我蜷缩在凉生身边。

  我几乎忘了刚刚挨过鞭子,冲凉生没心没肺的笑,凉生拍拍我的脑袋说,姜生,听话,快睡吧。

  我睡时偷偷看了凉生一眼,月光如水,凉生的眉眼也如水。

 楼主| 发表于 2007-4-17 14:01:00 | 显示全部楼层

凉生,我咬了北小武

半年后,父亲从医院里回到家里,下半身已经失去知觉,完全残废。左胳膊吊在脖子上,右胳膊截去。

  我觉得这个新造型真奇特,不觉冲着这个有些陌生的男人傻笑,扮鬼脸。凉生狠狠瞪我,一头扎在他怀里,痛哭流涕。

  我很难明白,很难理解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只在潜意识里觉察,我们家里的关系和别人家不同。

  父亲已经口齿不清,可仍拿出家长的气势,对母亲呼来喝去。尽管母亲打过我,可我仍然爱她依恋她。所以,我很讨厌这个只知道坐在轮椅上晒太阳的男人!很多次,我在院子里玩时,都试图趁他不注意用小石头偷袭他。因为怕凉生不开心,只好作罢。

  善良的母亲总把好吃的留给父亲和凉生。凉生负责给父亲喂饭,那本来是我的工作,可有一次母亲看到我把饭硬往父亲鼻孔里塞时,才换成凉生。

  母亲已经惊觉,有一种朦胧的恨意在我幼小的胸腔里暗生。其实,我也想做一个善良的天使,可是因为母亲的愁苦如同一种荼毒,让我天使翅膀上的羽毛纷纷的风化消逝。

  父亲总是舍不得吃,斜着脑袋,把好吃的留给凉生。而凉生再把好吃的偷偷留给我。我问他,哥,你不饿吗?

  凉生说,哥吃过了,你吃就是。

  魏家坪凉生与北小武一战,成就了凉生在魏家坪的霸主地位。此时我就是霸主他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北小武脸上的牙痕已经变淡,我们依旧在草丛里捉虫子。北小武为了讨好凉生,从家里偷了他妈盛盐用的小陶罐。说是供霸主装蛐蛐用。

  我看得出凉生很喜欢那个陶罐。他从工地上装来沙,埋入一块生姜,悄悄放在床底。我问他,这样就能生出蛐蛐?

  凉生说,姜生,你真笨哪!蛐蛐只能是蛐蛐它妈生,姜它妈只能生姜。

  我说,噢,狗是狗它妈生的,猫是猫它妈生的。那凉生一定是凉生他妈生的!可凉生,你妈呢?

  凉生的眼睛变得忧伤,黑亮的瞳孔中闪过一抹幽幽的婴儿蓝。此时,母亲恰好经过,她摸摸凉生的头,说,姜生,你听好了,你俩都是妈生的。

  我撇撇嘴,说,哦。

  北小武用来讨好凉生的陶罐又惹出了大事。

  北小武他妈做饭时发现自家的盛盐的陶罐不见了,揪来北小武,好一顿家法处置,北小武把魏家坪孩子的小人风格再一次发扬光大。为了掩饰自己的通敌罪,硬说是凉生来家里玩,给偷走了。

  北小武他妈就扯住交友不慎的儿子来到我们家,将凉生的罪行夸大百倍,那阵势就跟八岁的凉生席卷了他们整个家一样。我突然身体发冷,小声说,哥,北小武他妈一来,我就又要做你的替死鬼了。

  凉生大概早忘了被月亮砸死的誓言,他说,姜生,反正你红烧肉没有白吃,长那么多脂肪,挨揍也不会疼的。

  我觉得凉生被魏家坪的孩子给带坏了,变得如此小人。

  母亲问凉生,果真偷北小武家的陶罐?凉生无辜的摇头。

  北小武他妈风一样窜入我们家屋子,四处搜索,终于在凉生床底下发现了盛满沙子的陶罐。抱着陶罐冲出来,跟一对历经生离死别的母子似的,指着凉生大骂,就不是正路来的货,从小就这么手脚不干净。

  我看着凉生的脸变红,眼神如同忧郁的海,心里恨死了北小武。我想反正最后替罪的总是我,家法处置的总是我,所以我就恶从胆边生,窜过去抱住北小武,摔倒在地,抱住他的脸,狠命的咬。

  任凭大人怎么扯,我都不松口。北小武疼的都不会了哭。北小武他妈有气无力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怎么就遇上你们这么一窝强盗!

  凉生说,你把陶罐还给我,我就叫姜生松口。

  北小武他妈没办法,只好恨恨的把陶罐递给凉生,凉生看看里面的沙没有太多变动,就对我说,好了,姜生,松口吧!

  彼时,我又成了邻居家的大黄狗。

 楼主| 发表于 2007-4-17 14:01:00 | 显示全部楼层

北小武,我和凉生要上学了

北小武他妈拖着儿子哭着离开,说怎么碰到这么一窝子强盗?边抹眼泪边从我家院墙上再次摘走两大串辣椒。

  父亲坐着轮椅从堂屋闪出,面无表情的看着母亲,嘴巴哆嗦了半天,哆嗦出一句话:看你生的好女儿!

  母亲的眼睛一阵红,闭上眼,泪水落下。她挥起巴掌,狠狠的挥向我的脸,说让你不学好,带坏了凉生。

  一声巨亮的清脆过后,我的脸竟没任何感觉。睁开眼发现,凉生挡在我面前,捂住半边脸,紧紧护住我,小声呻吟着,妈,别打姜生了,她从没犯错。那陶罐是北小武自己给我的,你要相信啊。

  凉生的声音缥缈的可怕,堂屋里的父亲见母亲竟然错手打了自己的儿子,像一只发狂的雄狮一样扑出来。只是,他忘了,此时,他坐在轮椅上,是个废人!所以当他的半个身子撞出门后,重重抛空在院子里,只听咚的一声。

  父亲再次被送进医院。

  凉生也进了医院,医生说是营养不良。浑身不能动的父亲只能用两只眼珠狠命的瞪母亲!母亲觉得无辜。

  其实他们不知道,凉生每天把好吃的都如数给了我。

  每次,我们都会爬上屋顶,看月光如水,听虫儿低鸣,凉生通常把好吃的都藏在一个大碗里,带到屋顶上,端给我,一边微笑,一边看我狼吞虎咽。我问过他,哥,你不饿吗?

  凉生说,哥吃过了,你吃就是。

  月光底下,我听虫鸣的时候,忘了听,凉生的肚子也在咕噜咕噜的叫,那时的我,只是以为,是另一种虫鸣的声音。

  哦,还忘了说,因为母亲错打得那记耳光,凉生的右耳朵变得有些背。从那时起,我喊他哥时,不得不将声音大幅提高。为此我曾偷偷的哭,我说,哥,我宁愿是自己变成聋子。

  凉生说,傻瓜,凉生是男孩子,没事。你是小姑娘,变成聋子会嫁不出去的。

  父亲的再次入院,让本来不富裕的家更是一贫如洗。原先属于工伤,报社可负担,而这一次,是个人原因,报社不愿意继续填这个无底洞。

  父亲躺在病床上,像一具无了生命的尸体。临床病号的小女儿正在给她妈妈唱刚从学校学会的新歌——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人民当家做领导!

  父亲可能看着眼热,便不顾一切催促母亲,凉生都超学龄了,你怎么当妈的,还不让他入学!

  母亲只是唯诺的点头,说,她会做到的。

  我跟北小武说,我跟凉生要上学了。

  北小武是个跟屁虫。哭着跑回家找他妈。

  不久,北小武他妈卖了几只母鸡,北小武背着新买的书包上学了。

  也不久,我妈非法卖了自己的血,我跟凉生也背着母亲连夜赶制的书包上学了。母亲本来不想我读书的。我可怜兮兮的望着凉生,凉生说,姜生不读书,我也不读!

  母亲无奈,狠狠心咬咬牙,再次非法卖血,我也就进了学校。进了学校我和凉生学会了社会主义好那首歌,我们也唱给母亲听,她开心的笑,像一朵美丽的花。

  可是,妈妈,请您原谅,那时的女儿,太年幼,尚不理解什么是卖血,女儿只是以为那和北小武他妈卖母鸡没什么两样……

发表于 2007-4-17 17:08:00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三   魏家坪的天空
回到魏家坪,小九同我住在一起。
当她看到我们家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脸上的惊诧。四壁空空,两个沧桑的老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轮椅上。
凉生回家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帮父亲和母亲洗脚。他们苍老的皮肤和凉生年轻的皮肤一同映照在晶莹的水珠下,就如同时光一样永恒。
小九说,姜生,我一直知道你们家穷,但是,我没想到是这样穷。
我笑笑,我说,我同凉生的所有学费以及生活费都是北小武的父亲资助的,如果没有北小武的父亲,我想,凉生现在会更令人心疼的。
小九说,没想到臭屁北小武有一个这么可敬的老爸啊。
我笑,说,小九,你怎么什么事情都愿意升华呢?我倒愿意你说他老爸是个好人就行了,可敬还是留给那些大人物用吧。
我想了想又说,不过北小武的爸爸最可敬的事情在于他将何满厚带出了魏家坪,这个样子,我们家的生活能更好过一些。
说这话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特别记仇,多年前何满厚对我们家的祸害,我到现在竟然迟迟不忘。
好在小九没有问我,何满厚与我们家到底有什么渊源,否则,我又得花费力气给她解说。
我带小九去那片酸枣林,魏家坪的一切还是那副旧模样。小九吃酸枣的时候,赞不绝口,她说,哎,姜生,如果我有一个像凉生这样的哥哥那该多好啊。
很多女生都这么说,姜生,如果我有一个像凉生这样的哥哥该多好啊。可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凉生是任何人的哥哥,也不要是姜生的哥哥。
酸枣真的很酸,到了心里,就剩下了涩。树枝上的字迹已经模糊,那个在枣林里昏睡的清晨的男孩子也已经长大。长大是一种永难磨灭的痛疼。
只是当时同凉生一起捉虫子、吃红烧肉的时候我不懂。

我跟小九说,我得找个时间给金陵打电话,小九说,我的手机坏了,你还是用北小武的吧。
正说到这里,北小武拖着他的大屁股晃着手机冲我喊,姜生,姜生,快点,有人打电话找你啊!
在这里先允许我差一点别的话,关于北小武的大屁股的话。北小武的小身材长得不错,但是从小我就有些“好色”,五岁那年,我发现北小武的屁股长得比别得男生的大,所以我就当着魏家坪的所有孩子面前发扬了自己勤学好问的道德情操。我说,北小武啊,你的屁股怎么这么大?
结果北小武就哭了。
那天,他哭得特别伤心,好像我的话损害了他的自尊似的。
所以到现在我只能看着他的大屁股晃啊晃的,也不敢再提大屁股的事情了。北小武是一个比较爱臭美的男生。
现在他晃着大屁股来到我面前,告诉有电话找我。我诧异的看着他,又看着小九。我问北小武,是金陵吗?
因为除了金陵我想不出任何人会通过北小武来找我。
北小武摇摇头,说,不是,好像是一个叫什么什么程天佑的人。
小九急切的小声说,姜生,姜生,你千万别接!
我的手还是神出鬼没的伸向了北小武的面前,接起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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