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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微微安

微微安 安徒生童话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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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9-3 23:22:00 | 显示全部楼层

他迈步向前,尽一个爬行动物最大的努力向前。于是他来到人类居住的大道上了,道旁有花园和菜地,他在一个菜园子边上休息。

“这里有多少我从来不知道的生灵啊!世界多大、多幸福啊!不过我也得深入看看,不能总厮守在一个地方。”因此他跳进了菜园子里。“多么绿啊!多么漂亮啊!”

“这我当然知道!”花菜叶子上的一条毛毛虫说道。“我的叶子是这里面最大的!它遮住了半个世界,不过没有那半个世界我也不在乎。”

“格!格!”传来了这样的声音,接着走来了几只母鸡,她们在菜园子里一摇一摆地走着。走在最前面的那一只是远视眼,她看到了绉菜叶子上的毛毛虫,便啄了一下。于是毛毛虫落到了地上,扭着卷缩起来。母鸡先用一只眼睛看了看他,接着又换了一只眼看他,因为她不知道这卷着的东西会耍什么花招。

“他绝对不怀好意!”这只母鸡想道,她抬起了头又啄了一口。小癞蛤蟆害怕极了,他竟爬向那只母鸡。

“他还有救援部队!”母鸡说道。“瞧这爬虫!”于是她转过身子。“我不稀罕那一小口绿食,他只会使我的嗓子痒!”其他的母鸡也持同样的看法,接着她们走开了。

“我一扭一卷便逃脱了!”毛毛虫说。“有主见是很对的。但是最困难的事还在后头,我怎么能够回到花菜叶子上去。它在哪里?”

小癞蛤蟆爬过来,表示愿意帮忙。他很高兴由于自己丑陋而把鸡吓跑了。

“您是什么意思?”毛毛虫问道。“您明知道我是靠自己一扭一缩逃脱的。看着您令人非常不舒服!我总可以在自己的地盘上独自呆着吧?我现在嗅到了花菜的味道了!我现在回到了我的叶子上了!再没有比呆在自己的地盘上更美的事了。但是我还要爬得更高一些!”

“是啊,更高一些!”小癞蛤蟆说道。“他的感觉和我一样!但是他的心情不好,大概是吓坏了。我们都要爬得更高一些!”“他们住得多高呀!”小癞蛤蟆想道。“他们能上到那么高的地方!”

在农舍里住着两个年轻的大学生。一个是诗人,另一个研究自然科学。一个为上帝创造的一切及他心中的感受而欢乐地歌颂和写作,他用简短、明了、丰富、和谐的诗文歌唱一切。另外一个则把握住事物的本身,若是需要的话,是啊,还解剖分析一番。他把上帝的所作所为看成是一道算术题,又减又乘,把它背得烂熟,然后用理智的语言来说明。他的理智是全面的,他欢乐地、明智地谈论事物。两人都是很好很乐观的人。

“你看那儿有一个完整的癞蛤蟆标本!”研究自然科学的那一位说道,“我得把它泡在酒精里!”

“你不是已经有两个了吗?”诗人说道,“让他安静地呆着,享受享受生活吧!”“可是他丑得那么可爱。”另一人说道。“是啊,要是能在他的头里找到宝石,”诗人说道,“我就想和你一起剖开它!”

“宝石!”另一个说道,“你挺懂自然史的!”

“可是,民间不是流传着那么一个美丽的说法吗?最丑最丑的动物癞蛤蟆,往往在自己的头里保存着最有价值的宝石。人是不是也这样?伊索③,还有苏格拉底④都有一颗很了不起的宝石,不是吗?”

癞蛤蟆没有听到过更多的事情,他对听到的连一半也不懂。两个朋友走开了,他逃脱了,没有被泡到酒精里。

“他们也在谈宝石!”小癞蛤蟆说道。“幸好我没有宝石,否则我可要受罪了!”

这时农舍的顶上又传来了叽里咕噜的声音。鹳爸爸在为全家演讲,他斜眼望着菜园子里的那两个年轻人。

“人是最自高自大的动物!”鹳说道。“听他们说些什么!可是到头来他们却连个像样的嘟嘟都打不出来。他们卖弄他们说话的本领,他们的语言!他们的语言倒真不错。只要我们旅行一天,他们的语言便不中用,那边的人便听不懂了;这个人听不懂那个人的话。我们的语言全世界通行,在丹麦在埃及都行。而且人也不会飞!他们乘一种他们发明的东西上路,他们把它叫做‘铁路’,可是他们在那里也常常折断脖子。我一想起这些不禁嘴就哆嗦起来;世界可以没有人。我们可以没有他们!我们只要有青蛙有蚯蚓就够了!”

“这真是一篇漂亮的演讲!”小癞蛤蟆想道。“他是多么伟大啊!瞧他坐得多高!我还没有见过谁能坐得这么高。瞧他游得多妙!”当鹳张开翅膀在空中飞了起来的时候,他这么喊了起来。

鹳妈妈在窝里讲话,讲埃及的国土,讲尼罗河的水,讲外国的那些无比美好的烂泥。对小癞蛤蟆来讲,这一切都那么新鲜,又那么有趣。

“我得到埃及去!”他说道。“鹳要是能带上我就好了,或者他们的一个孩子也行。我可以在他们结婚的日子给他们帮工来报答它。是啊,我去埃及,因为我很幸运!那种渴望和兴趣我都有,比头里有一颗宝石要好得多。”

他真有那么一颗宝石:永无止境的渴望和兴趣,向上,不停地向上!这颗宝石在他的头里发光,在欢快中闪耀发光。接着鹳来了。他看见这只小癞蛤蟆在草里,便冲了下来,一点儿不客气地叼住这小动物。鹳用嘴紧紧地咬住他,风呼呼响,这使他很不舒服,但是他朝上去了,飞向埃及,他知道,因此他的眼睛在闪光,就好像冒出了一颗火星:

“呱,啊!”

他的身躯死了,小癞蛤蟆被掐死了。可是他的眼里冒出的那颗火星,到哪里去了呢?

 

 楼主| 发表于 2009-9-3 23:23:00 | 显示全部楼层

太阳光把他摄走了。太阳光带走了小癞蛤蟆头上的宝石。但带到哪里去了?

你别去问那位研究自然的人,去问诗人好一点儿。他会把他的事当作童话讲给你,童话里还讲到毛毛虫,也会讲到鹳的一家。想想看!毛毛虫变了形,成了一只美丽的蝴蝶!鹳的一家飞过万水千山,飞向遥远的非洲,可是他们却能找到最短的途径回到丹麦国土,回到同一个地方,同一个屋顶上!是啊,简直太像童话了,可是却又是真的!你也可以去问那位研究自然的人,他只得承认这个事实,你自己也知道,因为你已经看到了。

——可是癞蛤蟆头里的宝石呢?

问问太阳,看你能不能做到!

光线当然是太耀眼了。我们还没有一双能够看到上帝创造的一切胜景的眼睛,但是我们会有的,那是最美丽的童话!因为里面有我们自己。

①安徒生说过,他小时候听一位老妇人讲过癞蛤蟆头上有宝石的故事。这是民间传说。

②研究安徒生作品的丹麦专家们认为这是指田旋花。

③、④伊索(生活在6世纪)是希腊写寓言的大师,《伊索寓言》是世界文学宝库中的奇葩。苏格拉底(约公元前470—前399)是古希腊哲学家。相传这两人都长得很丑。

 

 楼主| 发表于 2009-9-3 23:23:00 | 显示全部楼层

姨妈

你真应该认识姨妈!她真可爱!是啊,就是说她的可爱不是人们通常理解的那种可爱。她很甜很和蔼,有自己独特的令人觉得有趣的地方。若是有人想闲聊点什么,想找个人寻寻开心,那么她便可以是人们闲谈说笑的对象。她可以被编进戏里,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就是为了戏院和一切与戏院有关的事而活在世上的。她是一个很慈善的人,可是经纪人法布,姨妈把他叫做狗儿子①的那位却说她是一个戏迷。“戏院是我的学校,”她说道,“是我的知识的源泉。从那里我有机会重温圣经的历史:‘摩西’②,‘约瑟和他的众兄弟’③等等,都是歌剧了!从戏院里我学习了世界历史、地理和人文知识!我从法国的戏剧里知道了巴黎的生活——下流,可是非常有趣!看了《吕格勃一家》④后我不知流了多少眼泪。那个男人为了赢得那个年轻恋人竟然饮毒自杀!——是啊,在过去五十年我连续买全票⑤,这期间我哭过多少回啊!”姨妈熟知每一出戏,每一个场景,每一个要上场或者上过场的人物。只有在戏剧上演的那九个月她才真正活着。夏季要是戏院没有演出⑥,那段时间会使她变老,而一场持续到半夜以后的演出则又延长了她的生命。她不像其他人那样说:“春天来了,鹳已经回来了!”“报纸上说第一批草莓上市了。”她是这样宣告秋天的来临的:“你瞧见了戏院又在预售全年的包厢票了吗?演出开始了。”

她按照一所住房距戏院的远近来衡量它的价值和它位置的好坏。从戏院背面的那条小街搬到距戏院稍远一些、对面又没有人家的那条大街,对她是一件伤心事。

“在家里我的窗子就该是我在戏院里的包厢!你不能总是坐着想自己的事,你得看看人。可是现在我就好像搬到了乡下。若是我想看看人,我得走进厨房,爬在洗碗槽上,这样才能看见对面的邻居。可是,我住在那条小街的时候,我可以直接望到那个卖麻的商人的家里,上戏院只消走三步。可现在,我得迈三千个大步了。”

姨妈也有生病的时候,可是不管她病得多厉害,她是不会忽略戏剧的。一天,她的医生嘱咐她,让她晚上在脚上敷些旧发面起子⑦,她照他的话办了,可是她却雇车去了戏院,脚上敷着发面起子坐在那儿看戏。要是她病故在那儿,她一定觉得很幸福。曹瓦尔森⑧就是死在戏院里的,她管这个叫作“幸福的死”。

如果天国里没有一座戏院,她一定很难想象出天国的富裕。当然没有谁对我们承诺过,可是不难设想,先逝的许多杰出的男女演员,总该有一个继续活动的场所的。

姨妈有一根从戏院通到她的屋子里的电线,每个星期天喝咖啡的时候,电报便来了。她的电线便是“戏院布景部的西沃森先生”,那个指挥道具布景、幕启或幕落的人。

从他那里,她事前就得知要上演的戏的简单扼要的评介。莎士比亚的《暴风雨》⑨被他称为“一出瞎胡闹的东西!有那么多东西要搬上台,而且戏一开始便要用水!”也就是说,波涛滚滚的场面太过分了。相反,如果一出戏的五幕都使用同一个房间布景的话,他便说这出戏很合理,写得好,这是一出能让他休息的戏,不用换布景便能自动地演下去。

早些时候,也就是姨妈称之为三十多年以前的时候,她和刚才提到的西沃森先生都还年轻。那时他已经在戏院布景部了,她把他叫作她的“恩人”。当时有这样一个习惯,在城市唯一的大戏院里演晚场的时候,观众也可以坐到舞台顶上;每个布景工人都控制着一两个位置。那上面常常坐满了人,都是很体面的人。据说其中有将军夫人,有贸易参事夫人。在幕后从上往下看,能知道幕落时台上的人怎样走动或者怎样站着,这是很有趣的事情。

姨妈曾经坐上去过几回,在那里看过悲剧和芭蕾舞,因为在这种演出中,最重要的角色登台的时候,从顶上往下看最有趣。在上面你坐在黑暗中,大部分人带着晚饭去。有一回,有三个苹果和一个夹着香肠的黄油面包掉下去,掉到乌戈林诺的监狱里⑩——狱里的人是要饿死的。这引起了观众的哄堂大笑。那块夹香肠的黄油面包成了戏院经理后来绝对禁止人们在台顶上看戏的最重要的原因。

“但是我却去了三十七次,”姨妈说道,“我永远也忘不了西沃森先生。”

台顶上允许观众去的最后一次晚场演出上演的是《所罗门的判决》⑾。姨妈记得很清楚。她靠她的恩人西沃森先生给经纪人法布搞到了一张门票,尽管他不配得到,因为他不断地嘲笑戏院,尽说讽刺话;不过她现在给他弄到台顶上去。他想“倒看”这出戏,这是他自己的话。这话很像他本人,姨妈说道。

于是他从上往下看了《所罗门的判决》,而且睡着了;人们真以为他参加了一次盛大的晚宴多喝了几杯。他睡着了,而且被关在里面,在戏院顶上坐着睡过了黑夜。他醒过来的时候是这样说的,可是姨妈根本不相信他:《所罗门的判决》已经演完了,全场的灯火都熄了,所有的人——坐在上面和下边的人,都散去了。不过紧接着开始了真正的喜剧“尾声”,这是最有味道的,经纪人说道。道具都活了起来!那判决并不是所罗门做出来的。不是的,那是在演“戏院的判决日”。经纪人法布竟然敢说出这种话叫姨妈相信,那是对姨妈把他弄到舞台顶上去的感谢。

是啊,经纪人所说的听起来够可笑的。但是他的话里却暗含着恶意和讥讽。


 

 楼主| 发表于 2009-9-3 23:23: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上面很黑,”经纪人说道,“不过接着伟大的魔法表演‘戏院的判决日’开始了。收票人站在门前,每位观众都必须出示他的品行证明书,看看他是该空手呢还是该绑上手进去,是戴着口套呢还是不戴口套进去。演出开始以后才迟到的人们,以及那些经常不遵守时间不可救药的年轻人都被捆在外面,在他们的脚下还要贴上毡鞋垫,待到下一幕开演时才让进去,还要戴上口套。‘戏院的判决日’便开始演了。”“简直是上帝都想不到的恶意中伤!”姨妈说道。

布景画家若是想上天,得沿着他自己画的梯子爬上去。可是谁也不可能沿着这样一条梯子爬上去,这从根本上违反透视学原理。如果布景工人想上天的话,那可怜人必须把费了很大力气摆错地方的花木和房子摆到正确的位置上,而且必须在鸡鸣之前。法布先生得试试自己是不是能上去。他所讲到的演出阵容,喜剧演员也好,悲剧演员也罢,歌剧演员也好,舞蹈演员也罢,都被法布先生——这狗儿子,说得一踏糊涂!他不配坐在舞台顶上,姨妈不愿把他的话挂在自己的嘴边。但他把说过的这些全都写了下来,这狗儿子!在他死后还要印出来,死前不行;他不愿被剥皮。

姨妈只有一次在她的幸福的庙宇——戏院里——感到惊恐和不安。那是一个冬日,那种白天只有两个钟头的灰暗日子。天空刮着寒风,下着雪,可是姨妈还要去剧院。他们演的是《赫尔曼·冯·翁拿》⑿,外加一个小歌剧、一个大型芭蕾舞、一段开场白和一段尾声;演出要持续到深夜。姨妈得到戏院去,她的房客借给她一双雪靴,是里外都衬了皮毛的那种;那靴子一直遮住了她的小腿。

她来到戏院,坐进包厢;靴子很暖和,她没有脱。突然有人喊失火了⒀,一块幕布冒了烟,顶楼上也冒了烟;戏场里可怕地骚动起来。人们蜂拥地往外跑;姨妈的包厢是最后一个,——“从二层左边看布景最好,”她这么说,“从皇室的包厢那边看,布景布置得最美丽。”——姨妈要跑出去,她前面的人在恐慌中不留神把门关上了。姨妈坐在那里,她出不来,也进不去,也就是说进不到隔壁的那个包厢里去,中间的隔断太高了。她大声地喊着,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她从她那层楼往下看,下面已经空了。楼层不高,而且离她不远;在惊恐中她忽然年轻轻盈起来。她想跳下去,一只脚也已经迈过了围栏,另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她像骑马似地跨在那里。她衣着漂亮,是花裙子,一条长长的腿在外面悬着,脚上穿着硕大的雪靴,真是好看!这时她被人发现了,她的声音也被人听到了,她被救了出来,没被困在里面,因为戏院的火没有烧起来。

这是她一生中最值得纪念的一个晚上,她这么说,很高兴她没有办法看见自己,否则她将羞愧得无地自容。

她的恩人,布景部的西沃森先生依然每个星期天都到她那里去,但是从这个星期日到下一个星期日是很长的。近来她在一个星期的中间找了一个女孩子来“吃剩饭”,也就是说来享受当天晚餐剩下的东西。那是芭蕾舞班子里的一个小女孩,她也需要食物。小家伙扮演小妖和小僮;最难扮的角色是《魔笛》⒁中的狮子的后腿,不过她长高后又演了狮子的前腿。她演前腿这个角色只挣三角钱,可是演后腿却可以挣一块银币;不过那样一来,她得弓着身子,没办法呼吸新鲜空气。姨妈觉得知道这些事是很有味道的。

她本来值得有与戏院一样长的寿命,但是她没有坚持活下来。她也没有死在戏院里,而是体面地光荣地躺在自己的床上病故的。她弥留之际的话是很清晰的,她问道:“明天他们上演什么?”

她病故以后,遗留下了大约五百块银币;我们是根据二十块银币的利息推算出来的。姨妈决定用它为一位正直但没有家室的老姑娘设一笔奖金,专门用来每年预定每个星期六二层楼左边的一个座位,因为这一天的演出节目最好,享受这笔奖金只有一个条件,这位每星期六去剧院的人必须想念着躺在墓里的姨妈。

这是姨妈的宗教信仰。

①这里“狗儿子”的丹麦原文是elab(弗拉布),与法布谐音,这是姨妈对法布的戏称。

②指罗西尼的歌剧《摩西》。

③指杜瓦尔和罗弥安的歌剧《约瑟和他的众兄弟在埃及》。

④指斯克里布的独幕剧《吕格勃一家》。

⑤西方剧院每年初秋至次年夏初为一个演期,剧院对这个期间的演出有周密的计划。观众可以预购全部演出的票,叫全票。购全票的优惠很多。在丹麦,皇家剧院的最好的座位都以全票方式预售给观众。

⑥夏季剧院休息,但演员可以低价租用剧场演出,挣些额外收入。

⑦这是昔日丹麦人治发烧、头痛和牙疼的偏方。

⑧参见《丹麦人霍尔格》注17。曹瓦尔森1844年3月24日在皇家剧院看演出时突然死去。

⑨莎士比亚的巨著。但在安徒生生活的年代并没有在丹麦皇家剧院上演过。

⑩德国剧作家革尔腾贝根据但丁《神曲》的故事写成的恐怖悲剧《乌戈林诺》。1779年有丹麦文译本,但此剧从未在丹麦皇家剧院上演过。

⑾法国剧作家盖涅兹的三幕剧,有丹麦文译本。1817年10月首次在皇家剧院上演。

⑿德国剧作家斯基约尔德布朗的剧作,有丹麦文译本。1800年首次在丹麦皇家剧院上演。

⒀1847年1月23日皇家剧院在上演《罗密欧与朱丽叶》时,舞台上有一截暖气管道起了火,但未引起太大的骚乱。

⒁莫扎特的歌剧。


 

 楼主| 发表于 2009-9-3 23:14:00 | 显示全部楼层

蓟的经历

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庄园旁边,有一个维护得很好的花园,里面长着许多珍稀的树木和花草。庄园的客人对这里的花木都表示出愉快的心情,附近村子和城镇里的人在星期日和节假日都来要求看一看这个花园。是啊,甚至整所整所的学校都来参观。

花园外面,靠着栅栏有一条通往田野去的路,路边上有一株很大的蓟。这株蓟从根部又分生出许多枝丫,覆盖了一大片,可以把它叫做蓟丛。除了一头拖着牛奶车的老驴外,没有谁看它。老驴把脖子伸得老长,去够那株蓟,说道:“你很美!我想把你吃掉!”但是拴它的绳子不够长,驴子吃不到它。庄园里举行盛大的宴会,从京都来了许多高贵的客人,有年轻美貌的姑娘,其中有一位远道来的小姐。她从苏格兰来,出身很高贵,有很多的田地和金钱,可算得是很值得娶做新娘的人,不止一个年轻男子这么说,连他们的母亲都这样说。年轻人都拥到草坪上玩“槌球”。他们走到花丛中,每个年轻姑娘都摘了一朵花,把花插到了年轻男士的扣眼里。不过那位苏格兰小姐向四处张望了很久,这朵她不要,那朵她也不要,没有一朵花合她的心意。于是她朝栅栏外面望去,那边生长着蓟丛,开着大朵的紫花。她望着这些紫花微笑起来,请主人的儿子为她摘一朵。

“这是苏格兰的花!”她说道;“它在苏格兰的国徽上闪闪发光,把它给我!”

他选了最美的一朵摘下,他的手指被刺了一下,好像它是长在多刺的玫瑰花丛上。

她把蓟花插在这位年轻人的扣眼里,他感到无比荣耀。每个年轻男士都愿换掉自己漂亮的花,戴上由这位苏格兰小姐的手插的花。蓟丛的感觉如何呢?它觉得像是露水和阳光沁入它的身体。

“我比我自己想象的要好得多呢!”它内心这样说道。“我应该在栅栏里面,而不是外面。世上事物的位置就这么奇怪!不过,现在我有了一朵花越过栅栏,被插到扣眼里了!”它对每个花苞和绽开的花骨朵都讲这个故事。没过几天,蓟便听到一个消息,不是人讲的,也不是鸟儿叽叽喳喳说的,而是从空气那儿听说的。空气收集四处的声音,花园里幽深的小道上的、庄园里门窗敞开的屋子里的。它把这些声音又传送出去。它听说,得到美丽的苏格兰小姐亲手送的蓟花的那位年轻先生,现在赢得了那位小姐的心。这是很美好的一对,是门好婚事。

“是我撮合的!”蓟丛这样认为,心里想着插到扣子眼里的那朵花。绽开的每一朵花,都听说了这件事。

“我一定会被移到花园里去的!”蓟想着,“说不定会被移到牢牢束缚你的花盆里去,那是最光荣的。”

蓟丛把这事想得十分逼真,使它确信地说:“我会到花盆里去!”。

它允诺每一朵绽开的小花,说它们也要被移到花盆里,也许被插到扣眼里:能得到的最高的荣誉。可是谁也没有被栽到花盆里,更不要说被插到扣子眼里了,它们饮着空气和阳光,白天吸收着阳光,夜晚吸吮着露水。它们不断地开放;蜜蜂和黄蜂来造访,寻找嫁妆——花中的蜜。它们采走了花蜜,留下花儿。“这简直是掠夺!”蓟丛说道,“要是能蜇它们一下就好了!可是我不能。”

花儿都垂下了头,萎谢了,但是新的花朵绽开了。

“好像你们都是被请来的!”蓟丛说道,“每分钟我都等着越过栅栏。”

两株天真的春黄菊和车前草长在那里,怀着十分崇敬的心情羡慕地听着,对它所说的一切都深信不疑。

拉牛奶车的老驴从路边朝那株花繁叶茂的蓟望着,但是绳子太短,够不着它。

蓟长久地想着苏格兰蓟,它认为自己和它是同一家族的。最后它竟认为自己真的是从苏格兰来的,绘在国徽上的便是它的祖先。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思想;不过伟大的蓟会有了不起的思想的。

“有时你的出身竟是那么高贵,使你不敢那样去想!”生长在蓟身边的荨麻说道,它也有一丝这样的感觉,好像它如果受到善待,也会变成“细麻布”的。

夏天过去了,秋天过去了,树叶落了,花的颜色更深了,味儿更浓了。园艺学徒在花园里朝着栅栏外唱道:

爬上坡又走下坡,

一年四季周而复始!

树林里的年幼的云杉开始思念圣诞节了,可是离圣诞节还远着呢。

“我还站在这儿!”蓟说道。“就好像谁都没想起我来似的,然而是我把他们结成夫妇的。他们订了婚,举行了婚礼,那是八天前的事。是啊,我连一步也没有动过,因为我不会动。”几个星期又过去了。蓟站在那里,只剩下了最后的一朵花,又大又丰满,它是从根部那儿开出来的;冷风飕飕地吹过它,它的颜色褪了,风采消失了。它的花萼大得像蝴蝶花的花萼,看上去像一朵镀银的向日葵。这时那一对年轻人——现在是丈夫和妻子了,走进了花园;他们沿着栅栏走着,年轻的妻子朝外面望去。

“那株大蓟还立在那里!”她说道,“现在它没有花了!”“有的,还剩下最后一朵花的幽灵呢!”他说道,指了指那朵花银色的残体,它本身仍然是一朵花。

“它很可爱!”她说道。“这朵花应该刻在我们的画框上!”于是年轻人翻过栅栏把蓟花萼折下来。蓟蜇了他的手指一下,你们记得他把它叫做“幽灵”。它被带进花园,带进庄园,带进屋子里。屋里挂着一幅画《一对年轻夫妇》。新郎的扣子眼上画了一朵蓟花。他们谈着这朵花,也谈论着他们拿进来的最后一朵银色的蓟花,他们将把它刻在画框上。

 

 楼主| 发表于 2009-9-3 23:14:00 | 显示全部楼层

空气把他们谈的话传了出去,传播得远远的。

“竟会有这样的经历!”蓟丛说道。“我的第一个孩子被插到了扣子眼里,我的最后一个孩子被刻到了画框上!我自己又去哪里呢?”

驴站在道旁,朝它伸着脖子。

“到我这儿来,亲爱的!我去不了你那里。绳子不够长!”但是蓟不回答。它站在那里深深地陷入沉思中!它想啊想,一直想到圣诞节,于是思想绽开花朵。

“只要孩子被带了进去,做母亲的站在栅栏外也就知足了!”

“高尚的想法!”太阳光说道。“您也应该有个好去处!”“在花盆里还是在框子上呢?”蓟问道。

“在一篇童话里!”太阳光说道。

 

这就是那篇童话!


 

 楼主| 发表于 2009-9-3 23: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看鸡人格瑞得的一家

看鸡人格瑞得是住在那座体面的地主庄园中的唯一的人,这房子是专为鸡鸭修建的。这所房子位于古老骑士庄园所在地。那个庄园有塔、锯齿形的山墙、护庄沟堤和吊桥。不远的地方是一片无人经管的树林和灌木丛,这里曾是花园,它一直伸展到一个大湖边上,这湖现在已成了沼泽。白嘴鸦、乌鸦和寒鸦在老树上叫着,多得密密麻麻。它们的数量从来没有减少过,尽管人们射杀它们,可不久它们又多了起来,住在鸡房里的人都可以听到它们的声音。鸡房里坐着看鸡人格瑞得,小鸭子在她的木鞋上跑来跑去。每只小鸡、每只小鸭刚从蛋里钻出来她就认识了它们,她很为自己的鸡鸭骄傲,也为那所为鸡鸭修建的体面房子骄傲。她的小屋清洁整齐,女主人这样要求,这房子是属于女主人的。她常常带着穿着讲究、体面的客人来,让客人们参观她称为的“鸡鸭营房”。房子里有衣柜和安乐椅,是的,有一个柜子,上面摆了一个擦得锃亮的铜盘;盘子上刻着“格鲁伯”这几个字,这正是在这个骑士庄园里住过的那个古老高贵的家族的姓。铜盘是人们在这里挖掘的时候发现的。这个小教区的牧师说它只是一个古时的纪念品,别无其他价值。牧师很了解这个地方及其历史;他读过许多书,有不少的知识,他的抽屉里有许多手稿。他对古代有很丰富的知识,不过最老的乌鸦可能知道得还要多,用它们的语言讲这些事,然而那是乌鸦的语言,不管牧师多么聪明,他也听不懂。

一个炎热的夏天过去后,沼泽地上就浮现一层水汽,于是在白嘴鸦、乌鸦和寒鸦飞来飞去的那些老树前,好像出现了一个大湖,当年骑士格鲁伯生活在这里的时候,那座古老的有厚厚的红墙的庄园还存在的时候,人们见过这种情景。那时,拴狗的链子一直拖到大门口。穿过塔便可以进入一个石头铺的走廊,然后进屋子,窗子很窄,窗框也很小,就连常跳舞的大厅里也是如此。不过到了格鲁伯的最后一代,人们不记得举行过舞会了,然而这里还留下一个古老的矮铜鼓,是伴奏用的乐器。这里有一个雕刻得很精致的柜子,里面放着许多珍稀的花茎,因为格鲁伯夫人很喜欢园艺,很爱惜树木和各种植物。她的丈夫则更喜欢骑马到外面去打狼和野猪,每次他的小女儿玛莉亚总要跟着他去。她才五岁,神气地骑在自己的马上,用乌黑的大眼睛向四处张望。她的乐趣是用鞭子抽打猎犬;她的父亲更愿意她用皮鞭抽打赶来看这个场面的农民男孩。

紧靠着庄园的一间土屋中住着一个农民,他有一个儿子,叫索昂,和那位高贵的小姑娘的年纪相仿。他会爬树,总是爬到树上去为她刨鸟窝。鸟儿竭力地喊叫,最大的一只鸟啄了他的眼睛,鲜血直流;人们以为那只眼睛瞎了,但是眼却没有损伤。玛莉亚·格鲁伯称他为她的索昂,这是一件大好事,这对他的父亲,可怜的约恩来说很有好处。有一天他干了错事,要受到骑木马的惩罚。木马立在院子里,它由四根粗木棍作腿,一块窄木板算是马背;约恩要分开双腿骑在上面,在脚上还要吊上几块很重的砖头,好让他骑得不那么轻松。他一脸苦相。索昂哭了,向小玛莉亚求情。她马上便请求把索昂的父亲放下来,大家不听她的,她便在石板地上跺脚,扯着父亲的衬衣袖子,把袖子都扯撕了。她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她的愿望得到了满足,索昂的父亲被解下来。格鲁伯夫人走了过来,抚摸着自己女儿的头发,用温柔的眼望着她,玛莉亚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她愿和猎犬在一起,而不愿跟着母亲穿过花园向湖边走去。湖上的睡莲已经结了骨朵,香蒲草和芦苇在灯芯草丛中摇曳;母亲望着这一片丰饶和清新的植物。“多么赏心悦目啊!”她说道。当年花园中有一棵很珍稀的树,是她亲手栽的。“血山毛榉”是它的名字。它是树丛中的“黑人”,它的叶子颜色就是那么深。它需要强烈的阳光,否则,长期在荫处它便像其他的树一样绿而失去自己的特征。在高大的栗子树上,正如在灌木丛和绿草坪上一样,有许多鸟巢。鸟儿似乎知道在这里它们受到了保护,没有人敢在这里放枪。

小玛莉亚和索昂来到这里,我们都知道他会爬树,蛋和刚出绒毛的小鸟都被掏了出来。鸟儿在不安和惊恐中乱飞,大大小小都在飞!田里的土凫,大树上的白嘴鸦、乌鸦和寒鸦叫个不停,这叫声和它们的后代如今的叫法一个样。

“你们在干什么,孩子们!”温柔的夫人喊道,“干这种事是缺德的呀!”

索昂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那位高贵的小姐也觉得难为情。不过她马上简短而生气地说:“我是为了爸爸!”

“走吧!走吧!”那些又黑又大的鸟喊道,飞走了;可是第二天又回来了,因为它们的家在这里。

但是那位安详、温柔的夫人在这儿没住多久,上帝把她召去了,和上帝在一起比起住在庄园里更令她有归家之感。她的尸体被运往教堂的时候,教堂的钟声庄严的鸣响着,穷人的眼睛都湿了,因为她待他们很好。

她去世以后,没有人照管她的花草树木,花园荒芜了。格鲁伯先生是一个硬心肠的人,人们都这么说。但是他的女儿尽管很小,却能驾驭他;他不得不笑,她的愿望便能得到满足。现在她十二岁了,长得很结实;她的那双黑眼睛总是盯着人,骑起马来跟小伙子一样,放起枪来就像一个老练的猎手。

 

 楼主| 发表于 2009-9-3 23: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后来,最高贵的宾客来这里造访,这是年轻的国王①和他的异母兄弟及朋友乌里克·腓德烈·谷伦吕弗先生②;他们要在这里猎取野猪,还要在格鲁伯先生的庄园里住一昼夜。谷伦吕弗先生在餐桌上和玛莉亚·格鲁伯坐在一起,捧着她的头亲吻了一下,就好像他们原是一家人似的。可是她却在他的腮上打了一巴掌,说她受不了他。人们一阵大笑,好像很开心。

也可能正是这样的。因为五年以后,玛莉亚满十七岁的时候,有差人送信来,谷伦吕弗先生向高贵的小姐求婚;这可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

“他在这个国家里算得上是最高贵、最潇洒的人了!”格鲁伯先生说道。“这是不好回绝的。”

“我对他不大在意!”玛莉亚·格鲁伯说道,不过她没有拒绝这位坐在国王旁的全国最高贵的男人。

银器、毛呢和丝绸装上船运往哥本哈根;她从陆上到那里用了十天时间。装嫁妆的船不是遇到逆风就是没有风,用了四个月才到达那里。待行装运到时,谷伦吕弗夫人已经离开了。

“我宁可躺在麻袋上,也不愿睡在他的丝绸床上!”她说道。“我愿意赤脚走路也不愿和他一起坐在高头大马拉的车子里。”

十一月某一天的夜晚,两个妇人骑马来到了奥胡斯城。这是谷伦吕弗的夫人玛莉亚·格鲁伯和她的使女。她们是从维勒来的,是从哥本哈根乘船到维勒的。她们骑马到了格鲁伯先生的石建庄园里。他对这次来访很不高兴,对她说了一些很不入耳的话。不过他还是让她住进一间屋子里,给了她美味的早餐,但没有对她说好话。父亲对她的态度很凶狠,是她所不习惯的。她的性情也不温和,既然你骂了我,我也要对你喊叫。她的确狠狠地回敬了他,又怨又恨地讲到了她的丈夫,她不愿和他生活在一起,加之她太温顺太谦让了。这样过了一年,这一年过得并不舒心。父女之间恶语相加,这本是不该有的事情。恶言结恶果,结果如何呢?

“我们两人无法在一起生活下去了!”有一天,父亲这样说道。“搬到咱们的旧庄子里去吧!可是,你最好把自己的舌头咬断,而不要到处造谣!”

这梓,两人分手了。她和她的使女搬到了老庄子里——她出生和被抚养大的地方。她的温柔而虔诚的母亲就在教堂的墓地中安息。庄园里住着一位年老的看庄人,他是这儿唯一的人。房子里挂着蜘蛛网,布满了厚厚的灰尘,显得很暗。花园成了荒园,葎草和旋花在树木和灌木丛之间交织成网,荨麻和毒参长得又高又粗。“血山毛榉”被别的树挡住,见不到一点阳光;它的叶子现在已经变成绿色,和普通树一样,那份荣耀已经丧失了。数不清的白嘴鸦、乌鸦和寒鸦在高大的栗子树上飞来飞去,一通喊叫,好像有重要的消息要互相通报:她又回到这里来了,曾叫人偷它们的蛋和孩子的那个女孩又回来了。那个亲手偷东西的贼现在在爬一棵没有叶子的树。——高高地坐在桅杆上,他要是不听话,绳索便会结结实实地抽在他身上。

这些都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牧师讲的。他翻阅书籍和札记,把它们整理一番,抽屉里还藏着许多许多的手稿。

“世界上的事都总有兴衰!”他说,“听起来很稀奇!”——我们想听玛莉亚·格鲁伯的遭遇,不过也没有忘记看鸡人格瑞得。她坐在我们时代的漂亮的鸡屋里,玛莉亚·格鲁伯则在她那个时代生活在这里,不过她的心思和老看鸡人格瑞得却不一样。

冬天过去了,春天、夏天过去了,萧瑟多风的秋天来到了,刮来了潮湿和寒冷的海雾。庄子里的生活很孤独,令人厌倦。

后来,玛莉亚·格鲁伯拿起了枪,跑到了矮草丛生的荒地里打野兔、打狐狸,碰到什么鸟便打什么鸟。在那边,她不止一次遇到诺尔贝克出身高贵的帕勒·杜尔先生,他也带着枪和猎犬。他的身材高大,长得很魁梧,他们在一起谈话的时候,他总要炫耀这点。他可以和菲因岛上伊尔斯考庄园已经过世的勃洛肯胡斯先生比一比,这位勃洛肯胡斯先生的力量在当时还被传为美谈呢。——帕勒·杜尔先生模仿他,让人在自己的庄园的大门上拴上一条链子,锁着一条猎狗,他打完猎回家,便要拉住链子,扯得马从地上立起来,然后吹起号角。

“请您自己来看一看吧,玛莉亚夫人!”他说道。“诺尔贝克的空气是十分新鲜的!”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去了他的庄园,札记上没有写。不过,在诺尔贝克教堂的蜡烛台上写着这样的话,说这些烛台是诺尔贝克霍维兹戈的帕勒·杜尔和玛莉亚·格鲁伯赠送的。帕勒·杜尔有着魁梧的身材,强壮有力。他喝起酒来像块吸水的海绵,是一只装不满的桶。他打起鼾来像一窝猪。他的脸上看上去又红又肿。

“蠢家伙,笨家伙!”帕勒·杜尔夫人——格鲁伯先生的女儿这么说。没有多久她便厌烦了那种生活,但这并不能使生活好起来。

有一天餐桌摆好了,饭菜也凉了,帕勒·杜尔猎狐狸去了,夫人也不见踪影。——帕勒·杜尔半夜回到家里,但杜尔夫人没有回来,第二天早晨也没有回来。她从诺尔贝克走了,既不打个招呼,也不告辞,就骑马走了。

那天灰暗、潮湿,风很凉,她的头上飞过一群呱呱叫的黑鸟,它们不像她那样无家可归。

她先往南走,一直接近了德国的边界。她用两只嵌着宝石的戒指换了钱,又往东走去,接着又折回向西边走去。她漫无目的,对一切都十分恼怒,连对上帝她也感到生气,她的心情就是这么坏。没过多久,她的体力耗尽了,连抬脚都很困难。她倒在了草地上,一只土凫从巢里飞出来,这只鸟像平常那样叫喊起来:“你这个贼,你这个贼!”她从来没有偷过邻居的东西。不过,当她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她让别人从窝里掏过小鸟;现在她想起了这件事。


 

 楼主| 发表于 2009-9-3 23:16:00 | 显示全部楼层

她从躺着的地方可以看到海滩上的沙丘;那边住着渔民,可是她没力气到那边,她病得很厉害。白色的大海鸥在她的头上飞着、叫喊着、就像在家乡花园上空飞过的白嘴鸦、乌鸦和寒鸦的叫声。鸟儿飞得离她很近,最后她觉得它们变成了黑团。不过,这时她的眼前已经是黑夜了。

待到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被人抱了起来,一个魁梧健壮的男子用胳臂把她托住。她望着他那满是胡子的脸,他的一只眼上有一个疤痕,眉毛就像是被分成两半。他把她抱上了船——她就这么可怜。在船上,他被船主责备了一番。第二天船开走了,玛莉亚·格鲁伯没有回到岸上;就是说,她随船去了。不过谁知道她会不会回来呢?是啊,但在什么时候回到那里呢?

关于这些牧师也能够讲上一番,但这不是他自己拼凑起来的故事,他是从一本可靠的古书上读到这一段奇特的经历的。这本书我们可以自己去取来读的。丹麦的历史学家路兹维·霍尔格③写下了许多值得一读的书和有趣的戏剧,从这些书中我们可以很好地了解他的时代和那个时代的人。他在他的信中讲到了玛莉亚·格鲁伯,讲到他在哪里、是如何遇到她的。这是很值得一听的,可是不要为此而忘记了看鸡人格瑞得,她在这讲究的鸡屋里生活得很惬意。

一年又一年地过去了。

鼠疫在哥本哈根肆虐着,那是1711年④。丹麦王后动身回到她的德国娘家,国王离开了国家的首都,凡是能跑掉的人都跑掉了。大学生们尽管能免费住宿膳食,也都逃出了城。学生之中的一位,留在皇家学生宿舍所谓的“波克学舍”⑤的最后一位也离开了。那是清晨两点钟,他带上他的行囊,行囊里装的书和笔记远比衣服还多,城里弥漫着粘湿的雾。

他走过的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屋门、大门上尽画着叉,表示里面不是有人染上了鼠疫,便是人已经死光。从“圆塔”到王宫的那条“商人街”也空无一人。这时一辆很大的运载尸体的马车隆隆地驶了过去。马车夫挥舞着鞭子,马儿飞奔着,车上都是尸体。年轻大学生用手捂住了脸,拼命地闻着酒精,这酒精是他用一块海绵蘸上装在一个小铜匣子里的。从街上的一个酒馆里传来了一阵嘈杂的闹声、歌声和令人听了很不舒服的笑声,这些人用饮酒消磨长夜,想忘却死亡已经来到了门前,就要把他们装上运尸车陪伴尸体。大学生匆匆跑上王宫前的那座桥,水上停着几只小船,其中的一只正解缆要离开这个瘟疫流行的城市。

“若是上帝还让我们活下去,而我们又碰上顺风的话,我们要驶向法尔斯特⑥的格陵松去!”船主问这位想搭船的大学生叫什么名字。

“路兹维·霍尔格。”大学生说道。那时这个名字和其他任何名字一样,而现在是丹麦最值得骄傲的名字之一,那时他只不过是一个无人知晓的年轻学生。

船从王宫前驶过,当它驶进宽阔的水面时,天还没有亮。一阵轻风吹过,船帆鼓了起来。那位年轻学生脸朝向清风坠入了睡乡,这正是最不可取的事。

第三天早晨,船已停泊在法尔斯特岛外。

“你们在这儿认识什么人可以让我少花点钱住下吗?”霍尔格问船长。

“我想你可以到波尔胡瑟摆渡妇人那里去,”他说道。“要是你很懂礼貌的话,她的名字是索昂·索昂森·默勒妈妈!不过,她可能很粗暴,如果你对她太好了的话!她的男人因为行为越轨被捕了,她自己在摆渡,她的拳头可有劲儿呢!”大学生背起了行囊来到了渡口小屋。屋门没有上锁,门闩是打开的。他走进一间铺了地砖的屋子。这里有一条宽凳,上面有一床皮褥子,这要算是屋子里最值钱的东西了。宽凳上拴着一只白母鸡,旁边有几只小鸡。鸡把水盆打翻了,水流得满地都是。这里没有人,隔壁房间里也没有人,只有一个摇篮,里面有一个婴儿。渡船回来了,上面只坐着一个人,是男是女很难说。那人披着一件很大的披风,头上戴着一顶口袋似的大帽子。船靠岸了。

来人是一位妇女,她走进屋子。当她直起腰来的时候,她的样子很体面,黑眉毛下长着一双很有神采的眼睛。她就是索昂妈妈,摆渡的妇人:白嘴鸦、乌鸦和寒鸦会叫她另外一个我们更熟悉的名字。

看上去她很忧郁,而且不喜欢说话,不过她说的话总够表示出她的允诺了:如果哥本哈根的疫情无好转,大学生可以在这里长期住下去,在她这里搭伙。

时常有一两个很像样的人从附近的镇子来这里。来的人有做刀子的弗朗斯,有好管闲事的西沃尔,他们在渡口的屋子里喝上一札啤酒,还和大学生讨论问题。大学生是一位能干的年轻人,懂自己的专业,正如他们所说的那样,他学希腊文和拉丁文,熟悉那方面的知识。

“一个人懂得的东西越少,受到的压力就越小!”索昂妈妈说道。

“你的日子可真艰难!”霍尔格说道。一天,她用很浓的碱水刷衣服,还自己动手劈树疙瘩当柴烧。

“别管我的事!”她回答道。

“你从小就这样操劳吗?”

“你看看我的手就知道了!”她说道,同时让他看她那两只细小、粗糙而强壮的手,指甲都磨秃了。“你不是有什么都能看懂的本事吗?”

圣诞节的时候,下起了漫天大雪。寒气一阵比一阵冷,风刮得十分刺骨,就像它带有硝镪水可以把人的脸洗一番。索昂妈妈不在乎这些,她用大衣裹住自己,把帽子严严地扣在头上。下午,天早早就黑了下来。她在火上添了些柴和泥炭,坐下补袜子,这种事是没有人帮她做的。到了晚上,她对大学生讲的话比平常多了一点儿;她讲到了她的男人。

 

 楼主| 发表于 2009-9-3 23:16:00 | 显示全部楼层

“他打死了德拉厄尔的一个船主——并不是故意的,为此他被链子锁着送到霍尔门去做三年苦工。因为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水手,所以法律就要制裁他。”

“法律对地位高的人也有效。”霍尔格说道。

“鬼话!”索昂妈妈说道,呆呆地望着火。接着她又说了起来。“你听说过凯恩·吕克吗,他让人把一座教堂拆了,牧师麦斯在布道坛上说了些不满的话,他便让人把麦斯先生捆了起来,用链子锁住,然后组织了一个法庭,判决他砍头,头也真的被砍掉了。那并不是什么无意的行为,然而当时凯恩·吕克却一点事儿也没有!”

“在他那个时代他有特权!”霍尔格说道,“现在我们已经跨过那个时代了!”

“这种鬼话只有你才相信!”索昂妈妈说道,站起身来,走进里面的小屋,那个叫“丫头”的婴孩睡在里面,她把她撒了尿,又把她放下,接着为大学生把宽凳铺好。他有皮褥子,他比她怕冷,虽然他出生在挪威。

新年早晨是一个大晴天,夜里冻了冰,而且冻得很厉害,落下的雪花都冻硬了,人可以在上面走。城里教堂的钟敲响了,大学生穿上他的呢子大衣进城去。

大群白嘴鸦、乌鸦和寒鸦,在摆渡人的屋子上飞着大声地乱叫,叫声弄得人们几乎听不到教堂的钟声。索昂妈妈站在屋外,在铜壶里装满了雪,她要把壶放到火上,融化出饮用的水,她抬头看着鸟群,产生了她自己的想法。

大学生霍尔格走到教堂,在进城和回家时他都经过住在城门旁的爱管闲事的西沃特家。他被请进去,喝了一杯加了糖浆和姜汁的热啤酒。他们谈到了索昂妈妈,不过这位爱管闲事的人知道关于她的事情不多,的确没有多少人知道。她不是法尔斯特的人,他说,她曾经有点钱。她的男人是一个普通的水手,性情很暴躁,打死了德拉厄尔的船主。“他打老婆,然而她护着他。”

“我可受不了这种事!”爱管闲事的人的妻子说道。“我也是体面家庭出来的!我父亲是给国王织袜子的!”

“所以你才和国王的政府官员结了婚。”霍尔格说道,对她和对那位爱管别人闲事的人鞠了个躬。

到了主显节⑦夜,索昂妈妈为霍尔格点燃了主显节烛;就是说三支油烛,是她自己浇的。

“每个男的一支蜡烛!”霍尔格说道。

“每个男人?”妇人说道,然后呆呆地望着他。

“东方来的那三个圣人每人一支!”霍尔格说道。

“是这样的!”她说道,默默不语地过了很久。但是在这个主显节之夜,他却知道了比以洒多得多的东西。

“你对你嫁的那个男人的情意很深,”霍尔格说道;“可是人们说他每天都打你。”

“这是我自己的事,跟别人没有关系!”她回答道。“小时候要是我这样被打,对我有好处。现在我挨打,是因为我小时候的罪孽。他对我有多么好,我是知道的。”她站起来。

“我生病倒在空旷的荒地上,谁也不愿管我,大概只有白嘴鸦和乌鸦会来啄我,是他把我抱在他的怀里,由于他把我带到船上,还挨了一顿骂。我这个人向来不轻易生病,后来我恢复了健康。人各有自己的性格,索昂也有他的脾气。你不能根据笼头来判断马!和他在一起,我得到的生活的乐趣,比和所谓最潇洒、国王臣民中最高贵的那个人生活在一起要好得多。我曾经和国王的异母兄弟谷伦吕弗总督结过婚;后来我又嫁给了帕勒·杜尔!一个半斤一个八两,各有自己的性格,我也有我的。说起来话长,不过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于是她走出了房间。

是玛莉亚·格鲁伯!她的命运竟是如此地奇异。她的生活中的主显节没能再过上几个了,霍尔格记载她死于1716年6月。但是他没有记叙:被人称作索昂妈妈的人死在渡口屋子里的时候,有一大群黑鸟飞到那个地方。它们没有叫,似乎知道安葬死者时应该肃穆。这一点他不了解。她入土后,鸟儿便不见了。但是在同一天的晚上,在日德兰那座旧庄园的上空可以看见不计其数的白嘴鸦、乌鸦和寒鸦,它们对着大叫,就像有什么事要宣布似的。也许是关于他,那个小时候掏它们的蛋和小鸟的农家孩子,在国王的岛上获得铁勋章的他和关于沦为格伦松摆渡女人的贵族小姐的事。“呱!呱!”它们叫道。当那座旧庄园被拆掉的时候,它们的后代也这样“呱!呱!”叫着。“它们现在还在叫,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叫的了!”牧师在讲述这段历史的时候说道:“族人已经死光了,庄园也被拆掉了。庄园原先所在的地方,现在建着那座很体面的鸡屋,有闪光的耳房和看鸡人格瑞得。她对自己美丽的住房感到高兴,要不是住到这里来,她就该被人送进济贫院了。鸽子在她头上咕咕叫,火鸡在她周围格格叫着,鸭子嘎嘎叫着。

“没有人认识她!”它们说道,“她没有亲戚。让她住到这里来,是别人的善行。她既没鸭爸爸,也没有鸡妈妈,更没有后代。”

然而她是有亲戚的。她不知道,虽然牧师的抽屉里有许多札记,他也不知道。只有一只老乌鸦知道,它说起了这件事。它从它的母亲和外祖母那里听到过有关看鸡人格瑞得的母亲和外祖母的事。这位外祖母我们也知道,她小时候曾骑马路过吊桥,高傲地朝四周望着,就好像整个世界和所有的鸟窝都是她的。我们在海滩边的沙丘上看到过她,最后一次是在渡口屋子里看见她。外孙女——这个家族的最后一人又回到了那古老庄园原址,那些黑色野鸟喊叫的地方。不过她现在坐在那些温驯的家禽中间,它们认识她,她也认识它们。看鸡人格瑞得再没有别的愿望了,她愿意死掉,她已经很老,可以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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